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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解臺灣佛教的線索

釋東初

     今日的臺灣，無疑的是大陸人民的燈塔，是自由中國建設的地基。臺灣實施自治，是新臺灣建設的開始。臺灣每個佛教徒，是這建設中重要的一份子；它們對自由中國及新臺灣建設認識如何？日本統治了五十年；它們的信仰、生活、教育、制度，究竟受了些什麼影響？這種種都是為我們必須要了解的！

     因為想獲得這種了解，在過去一年中，我曾至中南部各地遊覽過，對各地佛教情況，獲有一個概念。這次，又奉中國佛教會命隨同李了空居士、臺灣佛教會理事長修振法師及隨喜參加之陳景陶居士，對臺灣佛教作了一個具有歷史性的訪問。這使我對臺灣佛教，更得有深一層的認識！

一、幾種不健全的因素

     我對臺灣佛教的了解，純粹根據客觀的事實。臺東花蓮港雖沒有去，但由基隆至屏東約四百公里鐵路線上，所見的各市縣教會及各寺院齋堂、僧尼生活、教育程度、宗教意識、社會關係，都有一幅清楚的圖形。在這個當中，是些什麼？是新舊、盛衰、佛化、神化、迷信、宗教意識的幼稚、根本教育的缺乏。我相信，想要了解臺灣佛教的現狀，就不能忽視這些不健全的因素！

     代表臺灣佛教的，就是寺院齋堂，捨此似無所有。全省寺院齋堂多約千所，其數目超越了正式僧尼的數量。這些當中，只有少數寺院齋堂擁有微末土地財產，其餘大部份寺院齋堂都仰靠信徒添香添油以維持生活，有的靠耕作；此外的來源，就是為人念經消災祈財做法會。一般信徒的人生觀，也都側重現實人生的幸福，不在期求未來的善報。

     臺灣佛教有個基本的缺點，就是佛教徒生活制度沒有嚴格合乎佛制的規定。在家與出家也沒有顯明的界線。出家不需要削髮受戒－指一般齋姑而言，甚至龍華派齋堂允許娶妻吃葷。因為出家的條件很寬，一般生活無着的齋姑都混進了佛門，甚至利用佛教的招牌添設齋堂來爭取信徒添香添油。這雖說是佛門廣大，但給予社會群眾一個腐化的影響。日本統治了五十年，並沒有能夠提高僧侶的生活或予以改善，只有少數的日本留學生受到日本佛教徒生活的影響，其餘都是過着貧苦清淡的生活！

     臺灣寺院齋堂雖然相當的多。但寺裡內容是空虛的，沒有什麼珍貴文化古蹟及名家藝術繪畫

，或是重要的石刻，甚至連古版經書都很少。寺院歷史最古的臺南開元寺，也不過二百多年。其餘都是百年外或百年內的。其樣式純是福建式，沒有像江浙具有歷史性建築偉大莊嚴的寺院。故參觀臺灣寺院後，所得的印象，就是房屋，很少能令人仰慕不已者！

     佛教會，是人民團體之一，是具有建設性和革命性的團體。但各市縣支會的組織呢？雖根據中國佛教會會章，但很少能夠完成會章上所規定的任務。甚至每一所支會沒有能夠贏得各該地全體教徒參加，僅由少許人主持。有的支會連出家眾都沒有。這裏頭是包括有新舊觀念不能協調，僧俗不能合作原因，致教會內容空虛。在南部曾有人對我說：「為什麼某支會像某某法師不能參加，老是它們幾位居士？」這話我不贊成，我們出家眾自己不肯發心，又不願意人家來辦！要知道，佛教不是僧尼私有的，是四眾弟子共有的！但在家居士要是站在維護佛教協助會務，我很贊成的。要是過於包辦，違背尊敬三寶和佛的遺教，誰也不能同情。尤其是什麼先天派或社會權威的來任理事長，那是違背會章，必須要糾正。因此許多支會，未能合乎民意。對各個寺院管理控制的力量，反不及一個寺院信徒代表，致多數教徒藐視教會！在發展上所達到的地位，還是在初步計劃中！

     臺灣佛教人材並不缺少，日本佛教大學或專門學校畢業的約有十數人。閩南佛學院畢業的，約五六人，皷山派觀宗派都有人在。新舊俱有。這些人無論在日治時期或現在都不能不說是決定

未來臺灣佛教關係的人物。因為佛教知識份子百分之六十是受日本佛教教育的，百分之四十是老年人，老年人不能負擔我們的希望，但是這些中心人物只有少數人參加佛教會，或掛一個不負責任的空名。其餘大部分都因為對佛教主張不同，沒有參加。甚至許多不滿意佛教現狀走向社會，改變生活。在中部我曾遇見一位日本佛教大學畢業生，他對我說：「基督教徒在臺灣傳教工作已走過我們的前面，許多佛教徒都被基督教拉過去了。假使佛教會沒有具體傳教方案實施，不消三十年，全臺灣會成為基督教的天下！我們最大的錯誤，就是失去了與人民的接觸。一般教徒只知保守。我們要前進，他們却要拖我們後退！」這些話反映出新舊觀念不能容協的一點！今後佛教會如何能贏得這些優秀人材參加，便成為決定將來臺灣佛教前途主要的課題！

二、根本意識的幼稚

     臺灣離開了祖國五十年，祖國的文化教育便停止了五十年沒有進步。所以一般國民對於佛教雖有一片真誠的信仰，但對佛陀偉大的人格很少能夠了解。就整個佛教寺院當中，不少的寺院裡釋迦牟尼旁邊坐的，不是藥師佛，或阿彌陀佛，乃是呂祖、玉皇、三官、女后，迷信神化形狀宛然。釋迦牟尼佛弟子為人念玉皇真經，為人拜斗，成為慣常的事。我們到獅頭山，勸化堂全體僧侶齋姑差不多都穿着灰色海青在各殿站着，這顯然是一個象徵，表示歡迎我們的，我們至殿上各

人都向上禮拜，所拜的不是佛，乃是老子玉皇、呂祖、什麼神。僅一尊坐像釋迦佛供在大殿中間下面一張平棹上，李老尊高高的在上坐着。我至此默然頂禮佛陀三拜，我想什麼時候才能使這些愚魯眾生脫離迷信神化而接近真理！

     在苗栗，陳景陶居士指我看，佛教會辦事室內張貼為人念玉皇真經、血盆經。堂前供的北斗第一ｘｘ仙、第二ｘｘ仙。試問：這種根本意識的幼稚，怎能使如來遺教大光於天地間！佛教會應如何使這些教徒迷信神化中解放出來－便是當前緊急的任務！

     捨此，臺灣佛教徒缺少一種統一標準生活制度。許多寺院齋堂不惟含有神化迷信，且有類似俗化。嘉義大仙寺給我們的印象極深，全寺七八十眾，早晚功課，三枝香佛，每晚開參上座講楞嚴經，全體自耕自食，大有百丈的遺風。衣、食、住行四項；在食、行方面，已做到標準化；衣、住方面，尚未能符合僧制規定。果能衣、住方面，再做到標準化，允為臺灣第一百丈道場。岡山超峰寺、蓮峰寺、蓮峰庵共住七八十名，為南部名勝－獅頭山為北部名勝－蓮峰庵純住女眾，不同一般寺庵僧尼共修，每日行持勞作均與大仙寺彷彿。超峰寺、蓮峰寺殿宇於戰爭期中，被迫拆卸，至今尚未能完全恢復，果能恢復舊觀，則佛教氣味遠勝於獅頭山！

     臺灣佛教有個特質，它們沒有像國內的那許多宗派觀念！它們的派別，可分日本派－新派，皷山派－舊派，龍華派－俗派；因為派別不同，它們中心信仰的目的也就不同。雖目標為

佛教，龍華派以修仙消災延壽為中心；皷山派，以修觀念佛為究竟；日本派以念佛、淨心為目的。三派中，皷山派以苦行清修，頗得一般保守性民眾之信仰。日本派即是維新派；日治時期很得社會中上級智織份子之歡迎；在社會中頗佔優勢。龍華派、金童派，僅為鄉村一般初機農民之信戴！而多數寺院的經濟行政，都操於在俗管理人手裏，僧尼僅是個傀儡，任其管理，甚至剝削寺院！

三、根本教育的缺乏

     臺灣佛教徒談不上什麼教育。它們進入寺院，就是學習功課及幾本小經，準備為人消災拔度，捨此就是做工！故一般教育程度極低，甚至低得連釋迦老子都認不得－指少數奉神者而言，乃至為人拜斗經。致民間每年不知要犧牲多少牲命供獻於它神。這種種，不能不說是由於佛教徒沒有盡宣傳的責任，使民眾具有了解神的知識及佛法的智慧！今日臺灣佛教需要的，就是教育。許多佛教青年說：我們不需要佛教會，需要佛學院。但臺灣全省卻沒有一所佛學院，可使全省佛教青年能獲得豐富的佛學知識。全省僧尼齋姑二千餘名，沒有百分之十（僧眾僅為尼眾百分之一）能夠直接受到佛教真正的教育。日治時代，臺灣佛教徒智慧的來源於日本（至日留學），光復後日本佛教智慧來源斷絕，理該來自祖國。今日國內佛教來源又告斷絕，唯有來自臺灣佛教本身。宋修

振法師很能體會到這一點需要，他對我表示，準備新年來一個克難興學運動，集合全省佛教徒力量辦一所佛教學校，造就弘法人材；能否成功，就看全省佛教徒心願如何？

     一個完善佛教僧侶，必須經過律儀教育、叢林教育、佛學教育！臺灣全省佛教出家眾能夠受佛制淨戒的，比丘中百分之十（四十歲以上），比丘尼中百分不及一。故從根本律儀說，臺灣許多出家眾不能目為比丘僧或比丘尼。他們忽視律儀教育的原因，不能不說是受日本佛教的影響。然我所不能了解的，臺灣這許多寺院為甚麼沒有一所十方叢林，所有寺院都是私有的；這是臺灣佛教不能發展的根本原因。同時，臺灣寺院經濟都操於在俗管理人手裏，僧尼不能自由主張，這種僧歸俗管不合理的制度，應由佛教會代替，佛教會是管理寺院行政的，臺灣佛教徒應依照中國佛教會住持章則，改革制度，打破私有的觀念，建立十方叢林，樹立叢林教育。使全省佛教青年，冬有所參，夏有所學，養成一種標準衣食住行的僧格！多數青年僧尼不滿意現在寺院住持，都說他們自私，不顧青年教育問題！

     教育是目前佛教青年最需要的，佛教會不能設法滿足僧青年知識欲望，或提高生活水準；十年二十年後，臺灣佛教僧青年會絕跡。現在全省佛教僧青年數量是僧眾中百分之三十，不及國內一區的數目。決定佛教將來的命運，佛教青年教育是根本。今日佛教會倘不能解決目前佛教教育問題，這臺灣佛教，就談不上將來的怎樣了。

     話該說回來，臺灣佛教也揭示了一個新的希望給我們，就是他們就殖民地政權壓迫下過了五十年，今日回到祖國懷抱，他們自然有一種生動而熱烈向上的志趣。兩年來國內來了許多法師及護法的居士，終年不斷在各地宣講。他們不惟開始認識了自由中國建設與本身的關係，並且了解復興祖國佛教責任的重大！已引起全省佛教僧尼，對國語佛學發生熱狂好學的情緒。現在有許多佛教青年僧尼講得滿口流利國語，寫得一手通俗國語文章；他們都準備到大陸上去，協助復興祖國的佛教。我們每到一處都要講幾句；或是提出佛法的疑問，請求解答。這是一個新鮮生動的氣象！

     為欲表示我們的意向，對於各市縣支會，必須協助求其健全，要選舉熱心佛教事業的人，我們應該對有德學的、有資望的穩定派、保守派、新進派都要小心分別。如果認為有改革的必要，就應該實施改革，不能接受任何人情阻碍，對佛教青年好學心理應予同情與鼓勵，使各人能成為臺灣新佛教的動力。我們應鼓勵他們建立合理化的十方叢林寺院，以有效地施行僧制改革，而勿使陷於自私自利！

     在最重要教育方面，必須開闢佈教所、興建教育、編印通俗佛學叢書，直接供給各個佛教信徒及社會知識份子，俾各個人都能夠了解佛陀的人格及佛法與人生社會的關係，使他們能夠脫離神化迷信，接近真理！

     根據這樣的了解，可以應病予藥，診斷病狀，然後才能達到康壯的目的！

三十九年古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