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刊於:2002.09,明清時期台灣佛教的神佛不分與三教同源〉,《臺灣文獻》,53.3。
明、清兩朝的台灣佛教,有兩個重大現象是:一是「名士佛教」,二是神佛不分。有關「名士佛教」,筆者已寫有〈明鄭時期台灣「名士佛教」的特質分析〉一文 [1] ,因此不再贅言。而神佛不分,則是明、清兩朝台灣佛教的另一現象,本文試圖舉出實例,證明這一現象的存在,並說明背後可能的原因。
一、明、清兩朝台灣佛教神佛不分的實際現象
明、清兩朝的台灣佛教,確實存在著神佛不分的現象。所謂神佛不分指的不只是在「硬體」上,佛菩薩和民間宗教的神祇混合禮拜的現象;也指佛教僧人進住甚至創建民間宗教廟宇,乃至佛教寺院施行民間宗教禮儀等「軟體」方面的混合。也就是說,所謂神佛不分,大體可以歸納出下面三種模式:
(一)佛寺裏神佛共處的現象:亦即佛寺裏,既供奉佛教的佛菩薩,也供奉民間宗教的神祇,特別是媽祖和關帝。
(二)佛教僧人創建或進住神廟的現象:亦即佛教僧人,或是創建天后宮等神廟,或是住於非佛教的神廟之中。
(三)佛寺施行民間宗教禮儀的現象:亦即在佛寺中按每年的時節或神明生日,舉辦祝禱法會。
這三種模式的神佛不分,乃中國福建(台灣佛教的原鄉)之外的其他省份,以及1949年跟隨國民黨政府引入台灣的「新佛教」──佛光山、法鼓山、中台山等 [2] ,所沒有的現象。下面即依照這三種模式,舉出具有代表性的實例說明:
(一)佛寺裏神佛共處的現象
首先是:佛寺裏既供奉佛菩薩,也供奉民間宗教神祇的現象。位於諸羅縣目加溜灣社的觀音廟,即為一例。蔣毓英曾有簡略的記載:
觀音廟,在諸羅縣目加溜灣社。中堂祀觀音,左塑天、地、水三官,右則關帝。庭宇高敞,案座修飾。 [3]
在此,我們看到名為「觀音廟」的佛寺,不但供奉佛教的觀音菩薩,也供奉天、地、水三官 [4] 和關聖帝君。
其次,新竹東門的地藏庵,也是一座兼祀非佛教神祇──東嶽大帝 [5] 的例子:
地藏庵, 又稱獄帝廟, 在東門後街。道光八年(1828) [6] , 同知李慎彝、守備洪志宏倡建, 祀地藏菩薩並東嶽大帝。 [7]
另一個神佛不分的例子是鹿港龍山寺:
己丑 [8] 冬,孝廉林君廷璋暨八郊 [9] ,率眾修鹿港之龍山寺……其中觀音殿,其內北極殿,殿左、右設風神、龍神位……。 [10]
從引文可以看到供奉觀音的龍山寺,也設有供奉北極星,亦即玄天上帝的北極殿。 [11] 另外還供奉風、龍二神。
另外,陳文達所描述的黃檗寺,則是另一個神佛不分的典型例子:
黃檗寺,康熙二十七年(1688),左營守備孟大志建。(康熙)三十一年(1692),火。(康熙)三十二年(1693),僧募眾重建。前祀關帝,後祀觀音、三世尊佛。僧房、齋舍舉備。周圍植竹,花木果子甚多。 [12]
在這裏我們看到,原本是佛教的寺廟──黃檗寺,郤在供奉佛教的觀音菩薩和三世尊佛 [13] 之外,還供奉民間宗教的關帝聖君 [14] 。
然而,本段引文留下許多討論空間:首先,康熙27年創建的黃檗寺,創建者是誰?其次,康熙31年(1692)火燒後,次年「募眾重建」的僧人又是誰?還有,黃檗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座佛寺?這些問題都可從下面的引文得到滿意的答案:
首先是康熙32年(1693)重建者的名字,高拱乾說是「僧繼成」:「黃檗寺,在海會寺南數里。壬申年(康熙31年,1692),災於火。歲癸酋(康熙32年,1693),僧繼成募緣重建。」 [15]
其次是黃檗寺的創建者,及其所屬宗派。謝金鑾曾這樣描述:
黃檗寺,在大北門外。舊《志》云:唐沙門正幹,莆田人,吳姓。從六祖曹溪得法,歸至福州黃檗山,曰:「吾受記於師:『逢苦即住。』其在此乎!」遂即山建寺,是為黃檗初祖。康熙二十七年(1688),左營守備孟大志建。三十一年(1692)火。三十二年(1693),僧募眾重建,竹木花菓甚盛。乾隆五十六年(1717)里人修。 [16]
在此,謝金鑾引述「舊《志》」 [17] ,說到了幾件事:(1)福建福州黃檗山的黃檗寺,是正幹禪師所創建。(2)正幹禪師乃在禪宗第六代祖師──恵能(638-713)所住錫的曹溪「得法」。 [18] (3)正幹禪師離開曹溪時,他的師父曾對他「受記」說:「逢苦即住。」意思是:遇到有「苦」字地名的地方,即停止下來長住。而所謂「苦」,暗示的是黃檗;因為黃檗是一種味苦的中藥。(4)當正幹禪師回到故鄉福州黃檗山時,由於「黃檗山」這一地名與師父「逢苦即住」的「受記」相符,因此即長住下來開山建寺,名為黃檗寺。(5)台灣的黃檗寺,乃康熙27年(1688),左營守備孟大志所創建。(6)康熙三十二年(1693)和乾隆56年(1717),台灣黃檗寺都曾由僧人(繼成)或里人重修。
其中,(1)-(4)與福州黃檗寺及建寺者正幹禪師有關。依照《大明一統志》卷74、《福建通志》卷264,以及《大清一統志》卷326的記載,黃檗寺位於福建福清縣城西17公里處,以盛產中藥材黃檗而得名。唐朝貞元5年(789),正幹禪師開山建寺,名般若堂。其後大闢堂宇,歷時8年,並改稱建福寺。不久希運禪師(?-850)住山。希運,福州閩縣人,人稱黃檗希運。參謁百丈懷海禪師(720-814),得百丈心印,並於黃檗山弘揚禪法。由於希運酷愛此山,因此凡所住山,都以「黃檗」稱之,因此而有「黃檗宗」之稱。希運門下弟子,有開創禪門臨濟宗的義玄禪師(?-867),福州黃檗山因而成為臨濟宗的大道場。明神宗曾賜以萬福禪寺之額。崇禎14年(1641),隱元隆琦禪師(1592-1673) [19] 重修。後來隱元東渡日本,在京都府宇治市開創宇治大和山,也取名黃檗山萬福禪寺,成為日本黃檗宗的大本山。另外,隱元和鄭成功曾有密切來往;隱元赴日時,鄭成功還派遣艦隊護送。 [20] 台灣黃檗寺的創建,是否與此有關,則值得進一步考察。 [21]
在佛寺供奉非佛教神祇的例子當中,另一個值得注意的是:供奉延平郡王鄭成功。台南白河關子嶺的碧雲寺,即是典型的例子:
碧雲寺,在縣轄哆囉堡嘓堡之火山。康熙十四年(1675),僧參徹自福建來,住錫龍湖巖,偶至此地,以其山林之佳,遂闢芧結廬,奉龍湖巖之佛祀之,朝夕誦經,持戒甚固。附近莊人,乃謀建寺,曰大仙巖。嗣命其徒鶴齡居之,又建一寺於玉案山之腹,後祀如來,而前奉延平郡王神位。乾隆五十五年(1790)二月,參徹沒,眾葬之寺前,建浮屠。 [22]
引文說到,碧雲寺是康熙14年(1675),由來自福建的參徹和尚所創建。寺中所供奉的佛像則來自龍湖巖。起初,參徹先創建了大仙巖,並命其徒弟鶴齡和尚當住持。後來又在附近的玉案山創建碧雲寺,前殿祀奉延平郡王神位,後殿則供奉如來。而延平郡王即鄭成功。依蔡相煇的研究,清代台灣人民為了紀念鄭成功和鄭經父子,往往將二人奉為王爺崇拜。其中,鄭成功被奉為「池府大王」,其廟宇則稱「池府大王廟」。而「池府」即「鄭府」的諧音。(台語「鄭」、「池」二字語音相似。)蔡相煇還說:在清朝的神廟當中,除了供奉主神之外,旁祀延平郡王鄭成功也是常見的現象。 [23]
事實上,不但佛寺供奉非佛教的神祇,甚至非佛教的神廟也供奉佛菩薩。台南大天后宮即為一例:
寧靖王朱術桂……迨至議降……遂將所有產業悉分賞其所耕佃戶。所居之府舍與釋氏為剎供佛。(原註:後琅抵臺,設天后宮;前祀天后,後奉佛祖,旁祠王護法。) [24]
引文說到:明•寧靖王朱術桂(1617-1683) [25] ,在清兵入台之後,即將府舍捐給「釋氏」(佛教),府舍成了供奉佛菩薩的佛寺。後來,引清兵入台的鄭經王朝叛將──施琅,自稱受到媽祖的助戰,因而將已成佛寺的寧靖王府舍,改為天后宮,但仍然「後奉佛祖」。
其次,有關施琅改建明寧靖王府舍為天后宮一事,許多古方志都有大同小異的記載;例如,高拱乾即說:「天妃宮 [26] ,在府治鎮北坊,赤嵌城南。康熙二十三年,臺灣底定,神有効靈。靖海將軍侯施琅,同諸鎮捐俸鼎建。」 [27] 而周元文也有類似的記載:「天妃廟,在府治鎮北坊。康熙二十三年,將軍侯施琅建。以東征荷神效靈,疏請崇祀。奉旨予祭,懸額記其事。。」 [28] 在這些記載中,都說到因媽祖幫助施琅引清兵入台,因而將寧靖王府改建為天后宮,並奏請清廷崇祀。而其詳細經過如下:
按天后即媽祖,康熙二十三年(1684)六月靖海侯施琅奉命征鄭克塽,取澎湖;入廟拜謁,見神衣半濕,始知實默佑之。又師苦無水,琅禱於神,井湧甘泉,數萬師汲之不竭。今其井尚存,名曰大井。及行,恍見神兵導引;至鹿耳門,水漲數偣,戰艦得逕入,賊驚奔潰。琅上其事,奉詔加封「天后」。雍正四年(1726),奉旨賜「神昭海表」匾額。雍正十二年(1734),余 [29] 請於上憲,與關帝廟春秋祭祀,取之正供云。 [30]
這是由澎湖糧捕通判──周于仁,始修於乾隆元年(1736),再經澎湖通判事──胡格,於乾隆5年(1740)增修的《澎湖志略》裏的一段描寫。說到鄭成功王朝叛將──施琅,在攻取澎湖時,自稱受到媽祖的助戰,因而奏請加封媽祖為「天后」。雍正4年(1726)並賜「神昭海表」匾額。到了雍正12年(1734),又奏請以國家之禮儀,舉行春、秋二季的祭祀。由於施琅有這些舉措,因此,才會說是施琅為了感謝神恩,而將寧靖王府改為媽祖廟。
神廟供奉佛菩薩的例子相當多,除了台南大天后宮之外,竹北慈天宮是另一個例子:
慈天宮,在竹北一堡北埔莊。先是金廣福設隘墾田,嘗祈神佑。至咸豊三年(1853)乃建廟。中祀釋迦,配以天上聖母、神農大帝、文昌帝君、三山國王諸神。 [31]
從「中祀釋迦」看來,這似乎是一座佛教的寺廟;但郤以「宮」為名,而且祀奉天上聖母、神農大帝、文昌帝君等民間宗教的神祇,乃至客家村落所特有的三山國王。
值得注意的是,在神佛共處的神廟當中,觀音和媽祖共處是常見的情形。高雄鳳山的雙慈亭,是典型的例子。連橫曾簡略地記載了這一事實:「雙慈亭,在縣治,俗稱大廟,建於乾隆初年(乾隆元年,1736)。道光八年(1828)重修。前祀觀音,後祀天后,故曰雙慈。」 [32] 而盧德嘉則有比較詳細的記載:
本亭(指雙慈亭)左壁……其辭云:「『慈』何以名?取慈悲之義而名之也。『雙』何以名?是廟昔奉觀音佛祖,迨乾隆癸酉年(乾隆18年,1753),始建前進,兼祀天上聖母,故名之曰『雙慈亭』……道光八年(1828)月日,總理職員盧朝宗……住持僧色琴同立。」 [33]
盧德嘉的這段記載,乃引述雙慈亭左壁上的碑文。碑文說到雙慈亭原本供奉觀音菩薩,一直到乾隆年間,才又增建「前進」,兼祀媽祖。由於觀音和媽祖都是慈悲之神,因此取名為「雙慈亭」。而在最後說到,立碑者除了總理職員盧朝宗之外,還有「住持僧色琴」。這說明雙慈亭後來雖然「兼祀天上聖母」,但住持者仍然是佛教的出家僧人。
另外,有名的笨港(北港)天后宮,也是媽祖與觀音共處的情形:
天后宮,在街中,雍正庚戌年(雍正8年,1730)建。乾隆辛未年(乾隆16年,1751),笨港縣丞薛肇廣與貢生陳瑞玉等捐資重修,兼擴堂宇。咸豊十一年(1861),訓導蔡如璋倡捐再修,擴廟廷為四進。前為拜亭,兼建東西二室。二進祀天后。三進祀觀音大士。後進祀聖母。廟貌香火之盛,冠於全臺。……宮內住持僧人供奉香火,亦皆恪守清規。 [34]
引文說到這座主要是供奉媽祖的廟宇,共有四進:前進為拜亭,二進祀媽祖,三進祀觀音,後進則祀聖母。 [35] 引文最後,還說到「宮內住持僧人供奉香火」等事,足見這座天后宮的住持也是佛教的僧人。
另外,佛菩薩與關聖帝君共處,也是神廟中常見的情形。位於台南善化的關帝廟即為一例:「關帝廟,在諸羅縣者,一在善化里目加溜灣街。其後堂以祀觀音。庭宇高敞案座修飭。」 [36] 而位於新竹的關帝廟,也是明顯的例子:「關帝廟,在縣治南門內。乾隆四十一年(1776),同知王右弼建……左側另建一座三進, 祀觀音菩薩。」 [37]
當然,除了媽祖和關公的廟宇供奉佛菩薩之外,也有其他神廟供奉佛菩薩的例子。新竹城隍廟即為一例:
城隍廟 [38] ,在縣署右側。乾隆十三年(1748),同知曾曰瑛建。五十七年(1792),袁秉義修。嘉慶四年(1799),同知清華捐建後進,祀觀音菩薩。八年(1803),同知胡應魁在左側添建觀音廟,以後進祀城隍夫人。……廟僧云:建修縻金計一萬餘圓。 [39]
在此,我們看到創建於乾隆13年(1748)的新竹城堭廟,原本並沒有供奉佛菩薩。一直到嘉慶4年(1792),才由同知清華捐建祀奉觀音菩薩的後進。嘉慶8年(1799),同知胡應魁,又在廟的左側添建觀音廟;原來的後進,則改祀城隍夫人。引文最後還引述「廟僧」的話,說明增建觀音廟的費用。
另外,宜蘭的城隍廟,也有供奉佛像的情形:
城隍廟,在廳治西街後,南向。嘉慶十八年(1813),官民合建。凡兩進,廳左祀佛,右祀土地神。廟右結茅三椽,度僧安榻。 [40]
而澎湖的龍神廟,則是將觀音亭的舊廂房拆掉,然後重建的:
龍神廟 [41] ,澎湖向未專建龍王廟。道光六年(1826),通判蔣鏞會同協鎮孫得發、左右營遊擊黃步青、林廷福倡捐,擇觀音亭東邊舊廂屋四間拆建……。(原註:詳〈普濟堂序〉及〈建龍神祠記〉。) [42]
而創建龍神廟的通判蔣鏮,也寫了一篇〈建修龍神祠記〉,說明創建龍神廟的緣起。其中有這樣的一段,說明龍神像原本寄奉在水仙、天后二宮之中,為了「專祭」,因而將已經傾圮的觀音亭舊廂房,改建為龍神廟:
澎湖僻處汪洋,宦途客艘及本地士農工賈往來海上,穩渡安瀾,悉賴龍神默佑……惟神像先後寄奉水仙、天后二宮,亦無專祭……顧建祠必須地靈,方足以妥神明而邀嘉貺。查觀音亭向來禱雨輒應,地甚靈爽,東邊舊有廂屋四木間,近就傾圮,各董事林超等禱卜建修……從此廟貌維新,神居永奠。 [43]
(二)佛教僧人創建或進住神廟的現象
台灣佛教第二種神佛不分的現象是:佛教僧人創建或進住神廟。在創建神廟的例子裏,雲林玉繩宮是其中一個:
玄天上帝廟,名曰「玉繩宮」,在大草埔莊,于梅仔坑南,有三里之地。自同治六年(1867),本莊長翁開友、賴和尚、吳水仁等捐緣共建。 [44]
在這裏我們看到,創建供奉玄天上帝的玉繩宮人士當中,有一位「賴和尚」。而最典型的例子,則是北港媽祖廟──朝天宮的創建:
朝天宮,在縣轄大槺榔東堡北港街 [45] ,祀天后,廟宇巍峨,人民信仰。先是康熙年間,僧樹璧自湄州奉神像來,結廬祀之,香火日盛。雍正八年(1730),乃建廟……道光十七年(1837),子爵王得祿 [46] 以平定海寇之役 [47] ,為神顯祐,奏列祀典,勅賜「神昭海表」之額,命江安 [48] 十郡儲糧道王朝偏代祭。 [49]
引文說到了幾個重點:(1)康熙年間 [50] ,佛教僧人──樹璧,從湄州奉媽祖神像來北港結廬祀之。(2)雍正8年(1730),創建朝天宮。(3)道光17年(1837),王得祿假借平定海盜蔡牽、朱濆之亂,奏列祀典;而清廷也賜額「神昭海表」,並命王朝偏代祭。其中,(1)和(2)所述樹璧和尚創建朝天宮,是本文所關心的重點。
事實上,在北港朝天宮創建之前,已有彰化麥寮的拱範宮,為佛教僧人所創建。康熙24年(1685),純真禪師奉天妃像,自福建莆田來台,卓錫於麥寮。純真並住持該廟37年,後來才由第二代──方法禪師住持。1742年,該廟遷於麥豊村,即今拱範宮。 [51]
佛教僧人創建神廟的例子不多;但進住神廟,甚至擔任住持之職的例子,則非常多。因此,本文僅選擇幾個具有代表性的例子說明。首先是位於台南市,由明寧靖王朱術桂舊宅,所改建的大天后宮:
天妃宮,在府治鎮北坊,赤嵌城南。康熙二十三年,臺灣底定,神有効靈。靖海將軍侯施琅同諸鎮捐俸鼎建,棟宇尤為壯麗。後有禪室,付住持僧奉祀。 [52]
台南大天后宮的創建緣由,已在前文略有討論;目前我們所要關心的是引文的最後兩句:「後有禪室,付住持僧奉祀。」這證明祀奉媽祖的大天后宮的住持,是一位佛教的出家僧人。事實上,大天后宮由佛教僧人住持,起始於明寧靖王。
媽祖廟(原註:即天妃也),在寧南坊。有住持僧字聖知者,廣東人,自幼居臺,頗好文墨。嘗與寧靖王交最厚,王殉難時,許以所居改廟,即此也。天妃廟甚多,惟此為盛。 [53]
從引文可以看出:當明寧靖王殉難時,曾將他的宅院付託給一位來自廣東,但自幼即移居台灣的僧人──聖知 [54] ,改建為廟宇,並擔任住持之職。聖知改建的廟宇,一開始似乎並不是供奉媽祖的大天后宮,而是佛寺。這可以從江日昇的《臺灣外記》看出來:「寧靖王朱術桂……迨至議降……遂將……所居之府舍與釋氏為剎供佛。」 [55] 由佛教寺院改為媽祖廟,是鄭氏王朝判將施琅的主意;這點已在前文說過,不再贅言。然而,改為媽祖廟後,郤仍然由佛教僧人擔任住持則是事實。依照梁湘潤、黃宏介的說法,施琅將明寧靖王故宅改建為天后宮之後,又自泉州延請禪門臨濟宗第34世──戒法禪師,擔任該宮第一代住持和尚。依照蔡相煇的調查研究,大后宮歷代開山祖師神位共15世,分左右兩排立於宮內。這15世祖師都是臨濟宗禪師;從第1代臨濟宗34世的戒法,到第15代臨濟宗47世的隨緣古參,都是禪門臨濟宗僧。其中,第1-6代似乎未曾在大天后宮內住持;從第7代開始始在宮內住持,7、8兩代並兼任官方的「台灣府僧綱司事」,足見該宮早期與台灣府之間的關係密切。 [56]
與大天后宮一樣古老的鹿耳門媽祖廟,是另一個住有佛教僧人的神廟,而且數目可能相當多。這可以從陳文達的記載看出來:
在鹿耳門,媽祖廟,康熙五十八年(1719),各官捐俸同建。前殿祀媽祖,後殿祀觀音,各覆以亭。兩旁建僧舍六間,僧人居之,以奉香火。 [57]
其次,由僧人樹璧所創建的北港朝天宮,似乎一直都由佛教僧人擔任住持一職;這可以從下面這段朝天宮的碑文得到證明:
等授修職郎分知諸羅縣笨港事金匱薛肇熿謹撰,華亭林思補篆額。笨港天后宮,建自雍正庚戌(雍正8年,1730年)歲,修於乾隆辛未年(乾隆16年,1751),迄今二十六載。余蒞港之明年,捐俸倡修……不數月而○ [58] 事……乾隆四十年(1775)十二月……僧能澤等同立。[原按:碑存雲林縣北港鎮中山路朝天宮……倪贊元《雲林採訪冊》錄此碑,略其作者銜款,改題曰「重修天后宮碑記」,錄文與原碑有十字之出入。碑中干支:雍正庚戌,八年(原註:公元一七三Ο);乾隆辛未,十六年(原註:一七五一)。] [59]
在此,我們看到這個碑文是由「僧能澤等」所共同樹立的。可見朝天宮從創建的雍正8年(1730),到乾隆40年(1775),都有佛教僧人住於其中。蔡相煇曾列出北港朝天宮歷代住持僧的表格共17代,從第一代的臨濟宗34世樹璧禪師,到第17代的臨濟宗50世松茂和松林二禪師,代代都是禪門臨濟宗僧。 [60] 其中第2代能澤禪師,於乾隆年間曾任彰化縣僧綱司事,總管虎尾溪以北的宗教事務。他的弟子歧衍,曾於乾隆25年任諸羅縣西門天后宮開山住持,乾隆48年由其師弟妙琛繼任。而第3代浣衷(1765-1824)的弟子邇蓮,也曾於嘉慶年間出任台灣府普濟殿的住持。到了1921年,日本據台當局為了將寺廟納入行政系統管理,因此委由北港街長蔡然標成立北港朝天宮的管理委員會,加再上第16代住持頓超(1890-1923)及其弟子松林,或去世或他去,綿延兩百餘年的僧統因而斷絕。管理委員會改聛台南竹溪寺僧眼淨(1898-1971)為住持 [61] ,並由弟子然妙(1922-1987)接任。 [62] 但寺務的主導權,已落入管理委員會手中,眼淨和然妙只是虛有住持之名而已。
另一座住有佛教僧人的媽祖廟是嘉義的朝天宮(溫陵廟) [63] :
竊惟乾隆四十二年(1777),僧妙琛隨師兄岐衍同住嘉邑城內溫陵廟,奉祀聖母香烟。至四十八年(1783),師兄歸世,蒙諸首事留琛住持,於今二十餘載。……嘉慶十一年(1806)八月(原註:缺)日,住僧妙琛立石。(原按:碑存嘉義縣嘉義市延平街朝天宮廟前……原碑缺題,額鐫丹日。) [64]
這是由「僧妙琛」所立的石碑。碑中說到妙琛和師兄岐衍二人,從乾隆42年(1777)到48年(1783),共6年,住於溫陵廟中祀奉媽祖。其後至嘉慶11年(1806)立碑為止,共23年,則由妙琛一人住持。可見至少在這段時間當中,這座媽祖廟是由佛教僧人所住持。
而從下面這段記文看來,鹿港天后宮原本也是由佛教僧人所住持:
乾隆五十一年(1786)冬,林逆跳梁 [65] ,天子命協辦大學士嘉勇公福 [66] ,統師進剿。維時千百舳艫,不崇朝而抵鹿港。么麼小醜,剋日殲除。莫非神之所默相而陰佑之也。○ [67] 事之後,就鹿港口岸,建立廟宇,崇德報功,馨香俎豆,萬年勿替。第廟貌雖崇,而廟中一切器具缺而未備。且寺僧香火之費,齋供之需,尚懸而有待也。 [68]
從引文最後的「且寺僧……有待也」,可以證明:鹿港天后宮,原本也是一座由佛教僧人所住持的媽祖廟。
另一個例子是澎湖的天后宮:
檀越主 [69] ……喜助澎潮天后宮天上聖母香油之資。道光二十五年(1845)八月,住持僧信照□□□ [70] 。(原按:碑存澎湖縣馬公鎮天后宮……。) [71]
從碑文最後可以看出,該碑是由「住持僧信照」所立,時間是道光25年(1845)。
住在神廟裏的佛教僧人,負有掌管包括廟產在內的廟務;這可以從下面這則記載看出來:
一、收虎仔山楊掌租榖二十石……以上所收之銀,作為每年廟內油香並和尚費用之資。(原註:看廟和尚妙慧報) [72]
這是由「看廟和尚妙慧」 [73] 所寫下的報告,而廟則是新竹的媽祖廟。報告中詳述所收穀物和金錢等「油香」的情形。
值得注意的是,還有另一則記載,也是妙慧和尚的報告,不過郤是新竹的「武廟(關帝廟)和尚妙慧」。這裏的妙慧,與看管媽祖廟的妙慧,由於同在新竹,因此應該是同一人。如果這一推論成立,那麼即有一僧掌管多廟的現象:
每年出息並開銷各款錄於左:一、開廟內諸神生日費用每年二十元……。一、收南門街店稅每年八元。以上所收之項,應每年開銷以外,所捐之項亦一切開銷。(原註:武廟和尚妙慧報) [74]
以上所舉實例,大體是供奉媽祖的天后宮。事實上,供奉關聖帝君的關帝廟,除了上舉新竹武廟之外,也有許多佛教僧人進住其中當住持的例子。台南關帝廟即為一例:
關帝廟,一在府治鎮北坊。康熙二十九年(1690),臺廈道王效宗重建。因舊址而增擴之,棟宇加麗。後構禪室,以住僧焉。 [75]
從引文最後兩句,可以看出該廟住有佛教僧人。而彰化關帝廟,也有相同的情形:
前之宰是邑者,創基於城南,而經營未就,殿宇仍缺。予不自揣,竭蹶踵事,庀材鳩工,,閱月而廟成……一切陳設之具略備,復延戒僧覺欽為住持,以奉香燈。 [76]
引文最後說到「延戒僧覺欽為住持」,證明這座關帝廟的住持是佛教僧人。
至於佛教僧人進住媽祖廟和關帝廟之外的其他神廟,也有許多例子。陳文達即說:「嶽帝廟 [77] ,在東安坊。偽時建,鄉人鳩眾重修。旁有僧舍數間,以供香火。」 [78] 而下面這段碑文,出自屏東萬丹的上帝廟,數度提到「僧」或「僧家」;因此也可以證明廟中確實住有佛教的出家人:
林君有遺下店一坎,為之充送上帝 [79] 廟,付僧收稅奉祀。今六月初六日,僧家備祭,我街耆老與其事者,咸欣慰焉。南靖李君水淑……建置店二坎,在土地廟邊,自送入上帝廟付僧執掌,除損壞修理外,僧則收稅祭祀。凡遇十月二十忌日,禮與林君等,費用俱出自僧家。……併附:李振利園一坵……付僧收掌,為香油之資,後人不得變易賣買。(原按:碑存屏東縣萬丹鄉寶厝村上帝廟舊址……。) [80]
而下面這段碑文,則出自台南玉井北極殿,該殿也是供奉玄天上帝:
考自噍吧哖街興建元天上帝 [81] 廟宇,聲靈久著……繼立禋祀人檳榔腳莊職員張世澤,重念本廟齋糧有限,僧家奉佛維艱,意欲振率後人樂善好施,自相繼起……咸豊五年乙卯(1855)三月(原註:缺)日,住持僧淵泉立石。(原按:碑存臺南縣玉井鄉玉井村北極殿……。) [82]
引文說到立碑者是「住持僧淵泉」,可見該廟住有佛教僧人。而下面這則碑文,則是佛教僧人住持供奉水仙(僊)尊王 [83] 神廟的例子:
竊維水僊尊王,乃四瀆之靈神,非特奠安海國,而且造福官民。昔中街貿易,建有廟殿,崇奉尊王。年湮傾頹,不堪觀瞻……於是我同人,重興大殿、拜亭、頭門,坐鎮海口,以壯絡繹奇觀。繼而建造後殿,□□高□□延僧□□□□□,敬祀五王聖像,以為闔郡官兵錫禎……歲給住持僧齋俸。……(原按:碑現存臺南市南區碑林……原碑並缺題。) [84]
下面這段碑文則出自嘉義市的北厲壇 [85] ,立碑者是住持僧盛華,足見該壇住有佛教僧人:
本年(道光元年,1821)三月二十四日,據本城內美街董事楊大茂稟稱:「緣嘉城北厲壇,址在東北隅雲霄厝,坐西朝東,□□□□□康熙丁酉年(康熙56年,1717)大檀越主北協鎮中軍、陞授海壇鎮副總府游諱崇功捐捨興建廟殿、僧室、骸間,立有祿位、匾額、前後□址。□□□□□□□家築室居住,年納廟僧地租,以應香燈齋糧之用,經今百有餘歲矣……三月初五日,舖民賑幽春祭,街耆陳子元、約正許瑞華與住僧盛華敘談,方知齋糧之不給者,由於前僧之外借民財也……僧盛華……議將廟中所有物業顯明界限四址,欲條列稟陳示禁,毋許僧、民復行私相典借,稍裕僧食,以杜侵佔,而垂永遠。……爾等毋得與北厲壇住僧私相借貸,胎典廟園,以及侵佔地基情弊……。[原按:碑存嘉義縣嘉義市民權路北極殿地藏庵右廂門後……碑中康熙丁酉,五十六年(原註:公元一七一七)。] [86]
佛教僧人進住神廟的現象,一直到日據時期都還存在;這可以從下面這則記錄看出來:
歷年應款收入、開出逐條開列:收項……開項:一、住持僧一名(原註:當本廟之家)。一、奉佛僧一名,全年辛工 [87] 銀三十元。……一、打掃佛堂一名,全年辛工銀十二元。一、伙食米(原註:五名,並往來客僧)每月按米一石五斗,全年十八石;按價銀三元,計五十四元。……光緒二十一年(原註:明治二十八年) [88] 九月十七日,城隍廟主持僧錄呈。 [89]
(三)佛寺施行民間宗教禮儀的現象
佛寺施行民間宗教儀式,或在特定時日(例如神明生日)祭祀民間宗教神祇,是台灣佛教神佛不分的第三個現象。這類情形應該相當普遍,但由於筆者收集到的相關資料不多,因此僅以台南開元寺為例:
諸佛神聖誕辰。三元、五臘 [90] 聖誕日期:正月:初一日,天臘之辰,彌勒佛聖誕。初三日,孫真人聖誕。初六日,定光佛 [91] 聖誕。初八日,江東神聖誕。初九日,玉皇上帝聖誕。十三日,劉猛將軍聖誕。十五日,上元天官聖誕,門丞、戶尉聖誕,佑聖真君聖誕,正一靖應真君聖誕,混元皇帝、西子帝君聖誕。……十一月:初四日,大成至聖先師文宣王孔夫子聖誕……十二月:……初八日……釋迦如來成佛……三十日,諸佛下界採訪善惡,宜持齋焚修……光緒元年(1875)冬十月,臺陽黃成貴敬刊,福建臺灣郡北外開元寺藏板。(原按:碑木質,原存臺南市北區開元寺,後輾轉而置於中區民族路萬福庵……。) [92]
這是出自台南開元寺的木碑,製作時間應該在光緒元年(1875)。木碑所載內容,大體是按月將各種節慶和神明生日、成道日等,加以記載。目的顯然是為了方便記憶和查閱,以便在這些時日施行禮拜儀式。立碑者是「臺陽黃成貴」,應該是在家居士;但木碑郤原存於開元寺,顯見是提供給開元寺僧之用。木碑原存於開元寺,後來移到萬福庵。可能的原因是:開元寺僧自覺到木碑並非純粹佛教內容,因此將之移至他廟。 [93]
值得注意的是:木碑所載節慶和神明生日、成道日,除了正月初一彌勒佛聖誕,以及十二月初八日的釋迦如來成佛之外,其他都是民間信仰中的神祇。 [94] 足見木碑所顯示的是神佛不分的情形。
二、明清兩朝台灣佛教神佛不分的原因解析
上文已經舉出實例,說明明清兩朝的台灣佛教,確實存有三種類型之神佛不分的現象。下文將進一步指出,這一現象的背後原因不外下面五種:
(一)中國佛教神佛不分的特質延伸;
(二)台灣寺廟僧人的邊陲角色;
(三)官員與民眾對佛教與神教的混同認知;
(四)「三教同源」的思想模式;
(五)清廷宗教政策和信仰取向的影響。
(一)中國佛教神佛不分的特質延伸
台灣佛教是中國佛教的次領域,大部分的特質都來自她的「母親」──中國佛教。神佛不分的現象自然也不例外。明清兩朝的台灣佛教,主要來自三個佛寺:鼓山、西禪、黃檗 [95] ,三者都在屬於邊陲地區的福建。被譽為明末四大師之一的雲棲袾宏(1532-1612),曾以感慨的口吻,批判當時他所看到的的中國佛教:
夫剃削者,應離世絕僧,奈何接踵於長途廣行募化者,罕遇道流,而恒見緇輩也。有手持緣簿,如土地神前之判官者;有魚擊相應、高歌唱和,而談說因緣,如瞽師者;有扛撎菩薩像、神像,而鼓樂喧填,贊勸捨施,如歌郎者;有持半片銅鐃,而鼓以竹箸,如小兒戲者;有拖鐵索,重數十百斤,如罪人者;有舉石自擊其身,如飲恨訴冤者;有整衣執香,沿途禮拜,挨家逐戶,如里甲抄排門冊者。 [96]
這說明明末的中國佛教,出家僧人不依戒律而行的現象相當普遍。而下面這段同樣出自袾宏筆下的明末中國佛教,則說明當時佛教僧人進住道教觀廟的情形相當嚴重:
道者又曰:「諸宮、觀、道院,及諸神廟,皆我等居也。奈何僧眾多住其中,罕見道流住佛寺者。夫歸依佛者,住寺;歸依道者,住宮、觀、院、廟。今僧居於此,為歸依三清 [97] 諸天尊、諸真 [98] 、諸神耶?抑欲占奪我等產業耶?」其言有理,予無以應……噫!今之為僧者,或棲止叢林,或幽居蘭若,或依巖為室,或就樹結茅,何所不可?而必附彼羽依,以為居亭主人也! [99]
袾宏是浙江杭州人,隆慶5年(1571)入杭州雲棲山廢寺長住,對浙江佛教應該相當熟悉。而浙江自南北朝開始即是江南佛教的精華地區,天台等重要佛教宗派和佛寺,都發源、創建於浙江。這一精華地區的佛教竟有這種現象,其他像福建等邊陲地區的佛教,就可想而知了。
這種僧人務雜務乃至神佛不分的現象,一直到民國初年都還存在;這可以從同樣是浙江人的印順法師的回憶看出來:
我的故鄉(原編者註:浙江),寺廟中的出家人(原註:沒有女眾),沒有講經說法的,有的是為別人誦經、禮懺;生活與俗人沒有太多的差別。在家信佛的,只是求平安,求死後的幸福。少數帶髮的女眾,是「先天」、「無為」等道門,在寺廟裏修行,也說他是佛教。理解到的佛法,與現實佛教界差距太大,這是我學佛以來,引起嚴重關切的問題。 [100]
相對於浙江來說,福建是邊陲;而邊陲中之邊陲的台灣,情形自然更加嚴重。許多記載都證明台灣僧人,也與袾宏所批判的浙江僧人一樣務雜務。下面是兩個例子:
釋志愿,號逢春漳州人。銳志苦修,居竹溪寺數十年。暮鼓晨鐘,諷誦自警,雖大風疾雨不廢也。又精風鑑,所評品者,皆有後驗,士人重之。 [101]
何必遠城郭,已空車馬塵;因心川共逝,觸指明如輪。客愧乘槎使,僧兼賣卜人;他時期再訪,幽夢或通津。 [102]
在第一個例子當中的主角──釋志愿,依照王必昌的描寫,是個「銳志苦修」、「諷誦自警」的僧人,也許算不得是個高僧,但至少是位守本分的出家人。然而,郤不但「又精風鑑」,而且,從「所評品者,皆有後驗,士人重之」三句,可以看出他甚好此道。而在第二個例子當中,作者──巡臺御史張湄雖然沒有指出「賣卜」的僧人是誰,但從全詩的語氣看來,「僧兼賣卜人」的情形應該相當普遍。這兩個例子不都是袾宏所批判的對象嗎?
(二)台灣寺廟僧人的邊陲角色
事實上,台灣佛教僧人務雜務的情形,與其邊陲角色有密切關連。前文說過,相對於浙江等精華地區的中國佛教來說,明清兩朝的台灣佛教是邊陲中的邊陲。而明清兩朝的台灣僧人則是:邊陲中之邊陲的邊陲。這主要可以分成下面幾點來加以說明:
(1)明清兩朝的來台僧人,對佛法沒有深刻的認識;
(2)明清兩朝的來台僧人,多由官方延聘;
(3)明清兩朝的來台僧人,主要負責寺廟的管理雜務。
(1)明清來台僧人的類別:讀誦、興福與雜科聲德
梁慧皎《高僧傳》,將歷代高僧分成譯經、義解、神異、習禪、亡身和興福等六類。到了唐朝,道宣的《續高僧傳》,又在慧皎的分類上,將高僧分為「十科」:譯經、義解、習禪、明律、護法、感通、遺身、讀誦、興福、雜科聲德。後來的《宋高僧傳》等僧傳,大體依循道宣的分類模式而撰述。 [103] 而在明清兩代的台灣僧人,大體是讀誦、興福或雜科聲德一類 [104] ,只有極少數像海會寺(後來的開元寺)第一任住持──志中那樣,閉關修行,屬於習禪一類。 [105] 至於譯經、義解、明律等學問僧和弘經、弘律,甚至護法、感通、遺身的高僧,則全都缺如。在這樣的情形下,明清台灣佛教之所以發展出神佛不分的現象,是可以理解的。
依照《安平縣雜記》,清朝官方所延聘的台灣僧人,共有下面幾種:僧綱司、僧會司、道紀司、道錄司等,而且各有不同的品級。這些僧人的主要任務是:「祈雨、祈晴;日月食,傳之到官衙、寺廟念經、誦咒、作(祚?)禳、解諸法。」 [106] 從這些工作的性質看來,清朝的台灣僧人,不出道宣所說讀誦、興福與雜科聲德這三種。而下面這段《安平雜記》的引文,更可以證明這點:
臺之僧侶,多來自內地,持齋守戒律者甚少。其人有在出家者(原註:?),半係遊手好閑,窮極無聊之輩,為三餐計,非真有心出家也。出家之人不娶妻、不菇葷,臺僧多娶妻、菇葷者;所行如此,可知其概。凡僧侶住持寺廟者,曰「東家」;借住者曰「客師」。廟有住持僧,香燈田歸其收用。若遇神誕,住持僧就里內街衢按戶捐資,名曰「題緣」;建醮演戲,以昭誠敬。或偕里眾同辦(原註:值年辦理廟中公事者,有爐主、頭家之號)。……大約臺之僧侶,有持齋、不持齋之分。佛事亦有禪和、香花之別。作禪和者,不能作香花;作香花者,不能作禪和。腔調不同故也。禪和惟課誦經懺、報鐘鼓而已。香花派則鼓吹喧闐,民間喪葬多用之。若入殮,若頭七(原註:頭七俗名「開魂路」),若過旬(原註:七日一旬,富裕之家必延僧或菜公誦經設祭一次),若卒哭(原註:俗名「撤靈」),若安葬,必請其披袈裟(原註:袈裟,僧衣也),禮誦《彌陀經》、《金剛經》、《梁皇懺》及《血盆》等經,以超度亡者。多至十餘僧,少亦一僧。卒哭誦經,有至三、五天者(原註:俗名「做功德」);喪主按其勤勞,出資酬謝焉(原註:鄉下僧少,均用道士,間有請禪和者)。七月盂蘭會,各里廟亦有請僧侶建醮,演放珈瑜燄口。此臺之俗例也。法哭有錫杖、盂鉢、鈴、磬、木魚、手爐之類。 [107]
《安平雜記》成書年代大約是光緒20年(1894)。 [108] 因此這段引文,可以看做這一年代台灣佛教現況的忠實描述。從引文可以看出,清朝台灣佛教的僧人,大都娶妻茹葷,並且大分為禪和與香花兩類。 [109] 禪和「惟課誦經懺、報鐘鼓而已」,香花郤「鼓吹喧闐,民間喪葬多用之」。但不管是禪和或香花,大體都是道宣所說讀誦、興福、雜科聲德之流,對佛法並沒有深刻的了解與修持。這樣一批僧人主導台灣佛教,其不走入神佛不分的境地也難!
(2)官方延聘的明清台灣僧人
明清兩朝台灣僧人的邊陲特質,第二個形成原因是:他們大都是官方所延聘。這類例子相當多,本文僅舉下面兩例即可證明:
嘗稽燧人氏「上觀星辰、下察五木,以為火」。 [110] 炎帝以火紀官,而為火師。陶唐氏 [111] 有火正,曰祝融。 [112] 《周禮》:「夏官司爟 [113] ,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災。」故凡州邑,皆置神而崇祀焉。予宰斯土,見祭爟之義闕焉不講,而居民廛舍時或遭回祿者,毋亦出納之違時,抑亦所以祀之者未有寧宇也?因與同寅李諸羅 [114] 集諸衿,捐俸樂輸;有不足者,一一肩之。擇爽塏於府治東南僧舍,易其制而高大之。因以磚瓦,施以丹漆,命工肖像而致時享。中堂祀大士,後院洎兩傍搆列禪室。繞以竹木,間以花果。背山面流,巍煥幽深。亦招提 [115] 一大也!因顏其寺曰「法華」,仍令僧徹空主之。 [116]
前之宰是邑者,創基於城南,而經營未就,殿宇仍缺。予不自揣,竭蹶踵事,庀材鳩工,五閱月而廟成……一切陳設之具略備,復延戒僧覺欽為住持,以奉香燈。 [117]
第一例引自宋永清〈火神廟記〉。趙永清,第五任鳳山縣知縣,康熙43年(1704)上任。從引文看來,台南法華寺的名字是他取的。他在寺中建火神廟,並延請「僧徹空」當住持。法華寺原為明末遺老李茂春的莊園,高拱乾說:「先是漳人李茂春寓此,築茅齋以寄放浪之情,扁曰『夢蝶』。 [118] 後易以陶瓦,清流修築,日增勝槩,改為準提 [119] 庵。」 [120] 因此,在李茂春在世或剛逝世時,原名「夢蝶」的李氏莊園,應是供奉準提菩薩的純粹佛寺──準提庵。後來宋永清才在庵內增建火神廟,成了神佛不分的法華寺。而「僧徹空」,則是宋永清延聘擔任住持僧。
事實上,清朝官員在佛寺中,隨意增建神廟或其他非佛教建築的例子,相當普遍。除了宋永清在法華寺內增建火神廟的例子之外,乾隆28年(1763)任臺灣知府的蔣允焄 [121] ,除了將法華寺前的數畝窪地掘為「南湖」,並設有眺臺、半月樓、八卦亭、福德祠等建築之外 [122] ,還在法華寺增建了帶有儒家色彩的南湖書院:
南湖書院,在小南門外。乾隆三十年(1765),郡守蔣允焄以崇文書院狹且近市,復建書院於此,闢齋舍、設講堂於法華寺之左,即舊夢蝶園處也。 [123]
其次是引自邑令秦士望〈關帝廟碑記〉的第二個例子。〈記〉中的關帝廟,在重修之後,倡修者──邑令秦士望,即「延戒僧覺欽為住持」。關帝廟固然不是佛寺,但從這個例子可以看出:當清朝官員出面創建或重修寺廟(佛寺或非佛寺)之後,再由官員延僧擔任寺廟住持的習尚,乃清朝台灣宗教的常態。
(3)負責寺廟管理和雜務的台灣僧人
而明清兩朝官員,由中國(福建)延聘僧人來台擔任寺廟住持的目的,大都是管理寺廟的事務和財產。這從前文所引住持僧報告寺廟財務狀況的例子,即可證明。 [124] 另外,由於僧人是由官員延聘,因此僧人往往牽就官員的要求,擔任一些非佛教,甚至非宗教的事務。住持非佛教的神廟固然是最顯著的例子,其他也有擔任看守燈塔等非宗教的實例:
西嶼塔燈始於乾隆四十三年(1778),前郡伯蔣公元樞暨前廳謝維祺醵金建造,募僧住司燈火……嗣因屢遭風災,塔前廟宇傾圯,照管乏人……即就原基重修廟宇,中供天上聖母神位;募該地有家室妥實之人住持,復司燈火。 [125]
在這個例子當中,被延聘的僧人所擔任的職務,並不是住持寺廟,而是看管燈塔中的燈火。可見,接受官員延聘的僧人,也不得不牽就官員的要求,做起與宗教無關的事務。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明清兩朝台灣佛教之所以神佛不分,一個重要的原因是:清朝地方行政力量的介入。許多寺廟是官員所倡建或改建,許多住持僧也是官員所延聘。延聘住持僧的目的,不是為了弘揚佛法,而是為了看管廟務和廟產;這從前文所引文獻,有某住持僧自稱「看廟和尚」即可證明。在行政力量介入的情形下,佛教喪失了自主性,其不流於神佛不分也難!
(三)官員與民眾對佛教與神教的混同認知
明清兩朝台灣佛教神佛不分的第三個可能的原因是:官員與一般民眾,將佛教與神教互相混淆。下面一段引文可以證明這點:
予於丁酉(乾隆42年,1777)秋澎之始,間嘗陟西嶼 [126] 之巔……心擬捐資建一浮圖於崇山,以作迷津之指南,兼以壯地方之形勢……方當躊躇揣量之際,而郡伯蔣公先得同然之心,札以底事來商,樂首捐清俸以為之倡……經始於戊戌(乾隆43年,1778)孟冬,落成於己亥(乾隆44年,1779)季夏。高廣適宜,為級者七。宮其前,奉天后之神。廠其頂,懸長明之燈……夫浮圖始西域教,予聞佛以濟人為德,則夫仗佛力而藉神庥,拔渡苦海,誕登彼岸,不特往來官商之志,當亦斯人大共之福也已。大清乾隆四十四年(1779)(原註:歲次己亥)秋七月吉旦撰(原註:碑內闕三字)。(原註:澎湖自來無僧,今既建城隍廟,延僧住持;而西嶼塔院又不可以土民職掌,遂屬僧人分司其事。……) [127]
這是澎湖通判謝維祺〈建修西嶼塔院落成碑記〉當中的一段話。謝維祺所建是一座「奉天后之神」的媽祖廟,但記中所用、所說,郤都是「始西域教」的「浮圖」、「佛」、「佛力」等佛教語彙和情事。飽讀經書的通判,對佛教的理解如此,其他一般民眾則可想而知了。官員與民眾將神佛混同,清朝的台灣佛教成了神佛不分的情形,也就容易理解了。
(四)「三教同源」的思想模式
清朝官員和民眾,為什麼會將神、佛混同,而不加以區分呢?這顯然不是一日一夜遽然而成,而是有其背後更加深沈的原因;那就是:明末以來廣泛流行於佛門的儒、釋、道「三教同源」的思想,以及清朝的宗教政策與皇帝個人的信仰偏好。本節先來討論「三教同源」思想。
被譽為「明末四大師」的雲棲袾宏(1532-1612)、紫栢真可(1543-1603)、憨山德清(1546-1623)和蕅益智旭(1599-1655),都是主張儒、釋、道三教同源的高僧。例如袾宏即站在「理無二致」、「同歸一理」的立場,以為儒、釋、道三教雖有「長幼、尊卑、親疏」的差別,但郤本是「一家」:
人有恒言曰:「三教一家,遂至漫無分別。」此訛也。三教則誠一家矣!一家之中,寧無長幼、尊卑、親疏耶?佛明空劫 [128] 以前,最長也;而儒、道言其近。佛者天中天、聖中聖,最尊;而儒、道位在凡。佛證一切眾生本來自己,最親也;而儒、道事乎外。是知理無二致,而深淺歷然。深淺雖殊,而同歸一理。此所以為三教一家也,非漫無分別之謂也。 [129]
紫栢真可也有相似的說法:
我得仲尼之心,而窺六經;得伯陽 [130] 之心,而達二篇 [131] ;得佛心,而始了自心。雖然,佛不得我心,不能說法;伯陽不得我心,二篇奚?仲尼不得我心,則不能集大成也。且道末一句 [132] ,如何播弄?自古群龍無首吉 [133] ,門墻雖異本相同。 [134]
而憨山德清則說:「余嘗以三事自勗曰:『不知《春秋》,不能涉世;不知《老》、《莊》,不能忘世;不參禪,不能出世。』知此,可與言學矣!」 [135] 德清的理由則是儒、釋、道三教同一「心」、同一「識」:
或問:「三教聖人,本來一理,是果然乎?」曰:「若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而觀,不獨三教本來理,無有一事一法,不從此心之所建立。若以平等法界而觀,不獨三聖本來一體,無有一人一物,不是毘盧遮那海印三昧 [136] 威神所現。……由是證知,孔子人乘之聖也,故奉天以治人。老子天乘之聖也,故清淨無欲,離人而入天。……佛則超聖、凡之聖也,故能聖、能凡,在天而天,在人而人。……」 [137]
至於蕅益智旭,則以佛教的立場,註解儒家的四書。下面一段引文,是他自傳式地描述他自己的治學和修行的理念:
蕅益子,年十二,談理學而不知理。年二十,習玄門而不知玄。年二十三,參禪而不知禪。年二十七,習律而不知律。年三十六,演教而不知教。逮大病幾絕,歸臥九華 [138] ,腐滓以為饌,糠粃以為糧。忘形骸,斷世故。萬慮盡灰,一心無寄。然後知儒也、玄也、佛也、禪也、律也、教也,無非楊葉與空拳 [139] 也,隨嬰孩所欲而誘之。誘得其宜,則啞啞而笑;不得其宜,則呱呱泣。泣、笑自在嬰孩,與父母奚加損焉!……爰至誠請命於佛,卜以數鬮,須藉《四書》,助顯第一義諦。遂力疾為拈大旨,筆而置諸笥中。 [140]
在三教同源的思想鼓吹下,佛寺供奉儒、道二家的神祇,乃至佛教僧人進住道觀等現象,也就變得不再希奇了。
(五)清廷宗教政策和信仰取向的影響
明末四大師的「三教同源」說,顯然影響了清朝皇室的宗教信仰。依據《東華錄》,康熙皇帝命紀蔭編撰《宗統編年》,以編年體,記載起自釋迦終至康熙28年(1689)之間的禪宗盛衰隆替。而紀蔭在呈給康熙的〈奏疏〉中,說明了編撰該書的原則:「會儒、道、釋之淵源,參聖賢之壼域,仿史例以編年,垂宗統於後世。」 [141] 而在該書〈凡例〉中,也說:「講、律並書,儒、道兼攝,昭宗統無外也。」 [142] 而在該書〈別問〉當中,則更引《祥符錄》,明白地寫著:
問曰:「世間三教並稱,然乎?否乎?」祥符 [143] 曰:「『率性之謂道。』道也者,吾性體之一條通暢大路也。此通暢大路,一任東、西、南、北,各適其適,而歸家者 [144] 自罷問程。老聃、莊、列諸子,皆已騰身千仞之上,徘徊瞻顧此大路,欲人不昧南、北、東、西,而自尚不能不滯迹於南、北、東、西焉者也。大士攝化,多密乘權;老聃、莊、列諸子,當世相紛爭,人心轇轕之際,而以清淨曠達之言蕩滌之,亦如人病熱惱,而醫者下一服清涼散也……若也蕩平南、北、東、西,豁然一條通暢大路,彌貫十虛,見前無隔,則步步踏佛階梯,時時誕登道岸,何教之有三?然之與否乎?」 [145]
清初對佛教最感興趣,也最具影響力的是雍正皇帝。他的許多思想,其實來自明末的佛門高僧。他撰有《御選語錄》,選錄歷代禪門高僧的行誼和話頭,對許多極具影響力的禪門高僧,如南泉普願(748-834)、德山宣鑑(782-865),語多批判。但郤獨鍾雲棲袾宏 [146] ,以為:「雲棲蓮池大師 [147] ,梵行清淨,乃參悟有得者。」「閱其《雲棲法彙》一書,見論雖未及數善知識之洞徹,然非不具正知正見,如著相執有者之可比擬。亦採其要語,別為一卷,以附於後。」 [148] 而從下面這段引文,更可看出雍正也和袾宏等人一樣,是個主張三教同源者:
從來邪說之作,易惑人心。然內道外道,是非邪正,亦不難辨。本乎自性,而為修為說,即謂之內;不本乎自性,而妄修妄說,即謂之外。釋宗每闢元門 [149] 為外。如紫陽真人 [150] ,於所著《悟真篇》後,另著《外集》,不雜元門一語,一一從性地演出禪宗……如真人者,是外之內也。如魔藏 [151] 之徒,攘佛法而壞佛法,乃內之外也。……粵稽三教之名,始於晉魏。後世拘泥,崇儒之虛名,遂有意詆黜二氏。朕每思老子與孔子同時,問禮之意,猶龍之褒,載在史冊,非與孔子有異教也。佛生西域,先孔子數十年。倘使釋迦、孔子接迹同方,自必交相敬禮。……後世或以日、月、星比三教,謂某為日,某為月,某為星。朕意不必如此作拘礙之見,但於日、月、星之本,同一光處,喻三教之異用而同體可也。觀紫陽真人之《外集》,自可無疑於仙佛一貫之旨。道既一貫,愈可以無疑於三教並行不悖之說。 [152]
從以上的引證和分析,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清初皇室,確實延續了明末佛教四大高僧的思想,主張儒、釋、道三教同源。而在風吹草偃的示範作用之下,清朝出使台灣的官吏以及一般民眾,將神佛視為相同,也就成了必然的趨勢。
剩下的問題是:為什麼只有台灣佛教顯現出神佛不分的情形? [153] 一個可能的解釋是:相對於福建等各省的中國佛教來說,台灣佛教是個新興的佛教;不管是在「硬體」的佛寺、佛像上,或在「軟體」的出家僧人上,都比中國佛教具有較多的自由度。因此,在三教同源的思想體系下,福建(及其他各省)佛教無法充分表現在軟、硬體上,亦即無法在原有的佛寺裏增建神廟,也無法在原有的佛、菩薩像外增供神像; [154] 相對地,新興的台灣佛教,郤有較多自由,可以在硬體的佛寺和供像上,具體展現三教同源的思想。這也許也是明、清兩朝的台灣佛教,之所以顯現出神佛不分的可能原因吧?
* 參考書目:
[1] 刊於:《臺灣文獻》53卷3期,南投:國史館台灣文獻館,2002年9月。
[2] 依印順〈平凡的一生〉[收錄於印順《妙雲集(下編)•華雨香雲(10)》,新竹:福巖精舍,1973(2版),頁1-150],這一新佛教主要來自江蘇北部,亦即「蘇北佛教」。
[3] 引見:蔣毓英《臺灣府志(卷6)•廟宇》,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20年(1681)〕。
[4] 三官,即三官大帝,又稱三界公。即上元賜福天官紫微大帝、中元赦罪地官靖虛大帝,以及下元解厄水官洞陰大帝。另外也有說是:天官一品、地官二品、水官三品之總稱。或以為:三官大帝指堯帝、舜帝和禹帝。[參見:蔡相煇《台灣的祠祀與宗教》,台北:臺原出版社,1990(1版2刷),頁167。]
[5] 東嶽,泰山。五嶽之一。五嶽是:中嶽嵩山、東嶽泰山、西嶽華山、南嶽衡山、北嶽恒山。先秦時只有四嶽,無中嶽。至周朝才有五嶽之名。而東嶽大帝,又稱泰山王、泰山府君泰山元帥、天都府君等,指太歲真人,俗姓歲,名崇真。另一說,東嶽大帝指岳飛。
[6] 括弧內的西曆紀元,乃筆者所加。下同。
[7] 引見:連橫《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新竹縣》。
[8] 可能是道光9年(1829)。
[9] 郊,古時冬至祭祀天地之祭禮,由於祭禮在郊外舉行,故稱郊。八郊,可能指參與冬祭的人數。
[10] 引見:王蘭佩<重修龍山寺碑記>(收錄於周璽《彰化縣志(卷12)‧藝文志‧記》,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道光10年(1830)。]
[11] 玄天上帝,又稱北極大帝、真武大帝、北極佑聖真君、上帝公等。有時在玄天上帝之前,加「真武」二字,其廟也稱真武廟。王必昌《臺灣縣志(卷6)•祠宇志•廟•北極佑聖真君》,曾說:「按真武乃元武七宿,故作龜蛇於其下。龜蛇者,元武象也。而《圖志》云:真武為淨樂天王太子,修煉武當山,功成飛昇,奉上帝命,鎮北方。……後人據《神異傳》,謂真仗劍,追天關地軸之妖,冠履俱喪,伏而收之。天關,龜也;地軸,蛇也。邑之形勝,有安平鎮七鯤身為天關,鹿耳門北線尾為地軸,酷肖龜蛇。鄭氏踞台,因多建真武廟,以為此邦之鎮云。」其中,元武七宿,即天上的斗、牛、女、虛、危、室、壁等七星。因此,玄天上帝其實是形似龜蛇的北斗七星之神格化。
[12] 引見:陳文達《臺灣縣志(卷9)•雜記志•寺廟》,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59年(1720)]。
[13] 三世尊佛,應指釋迦、阿彌陀和藥師等「三寶佛」。這是台灣佛教寺院常供奉的三佛。(參見:蔡相煇《台灣的祠祀與宗教》,頁170。)
[14] 關聖帝君,即關羽。漢末三國河東解人,字長雲。與劉備、張飛結為金蘭。備起兵,命為別部司馬。建安5年(200),為曹操所執。劉備得江南諸郡,命羽為襄陽太守,督荊州。建安24年(219),圍曹仁於樊。孫權用呂蒙計,襲破荊州,殺羽及子關平。後蜀漢後主景耀3年(260),追謚壯繆侯。(詳見:《三國志•蜀有傳》)宋徽宗封為忠惠公,因而有「關公」之稱。明萬曆22年(1594),道士張通元,請進爵為帝,廟曰「英烈」。42年(1614),又勑封「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聖帝君」,從此即以「關聖帝君」或「關帝」稱之。
[15]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33年(1693)]。
[16] 引見: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5)•外編•寺觀》,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嘉慶12年(1807)]。
[17] 應指《大明一統志》(卷74)、《大清一統志》(卷326),或《福建通志》(卷264)。但也可能是《黃檗山寺志》。該《寺志》說:「(正幹禪)師姓吳,莆田人,得法於曹溪,後辭歸至福唐黃檗山,乃曰:『吾師受記,遇苦即止,其在是乎!』遂結庵於茲,為黃檗之肇始云。」(引見:清•性幽等編《黃檗山寺志(卷3)•僧》,台北:新文豊出版公司,1987,頁29a。)
[18] 依照王榮國《福建佛教史》(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1997,頁78-81)的研究,正幹和惠能的年代相差太遠,因此正幹不可能是惠能的弟子。
[19] 隆琦禪師,明代福建福州人,俗姓林,號隱元。23歲至普陀山禮觀世音菩薩,並投潮音洞主座下為茶頭執事。泰昌元年(1620),訪黃檗山,就鑑源壽剃髮。天啟4年(1624),受密雲圓悟(1566-1642)心印。崇禎6年(1633),任黃檗山西堂。10年,應請補黃檗法席,大振祖風,營建殿宇。清順治11年(日本承応3年,1654),應日僧逸然之請,赴日本入住長崎興福寺。日本寬文元年(清順治18年1661),創建黃檗山萬福寺,發揚黃檗禪風。日皇特賜號「大光普照國師」。著有《普照國師語錄》、《普照國師法語》、《松堂集》、《太和集》等。[參見:《五燈全書》卷70(《卍續藏》冊141,頁234a-b)、《正源略集》卷5(《卍續藏》冊145,頁176d-177a)、能仁晃道《普照國師年譜》(禪文化研究所,2001)。]
[20] 參見:陳啟超〈鄭成功致隱元信件的發現〉,刊於:《中國史研究動態》8期,1993,頁1-5。又見:李岳勳〈隱元禪師與鄭成功〉,刊於:《新覺生》(月刊)卷10號1-2, 台中:新覺生月刊社,1972年1月,頁3-5。又見:林麗秀《日本黃檗宗宗祖隱元禪師研究》,台北:私立中國文化大學日本研究所碩士論文,1987,頁41。
[21] 翁秀芳《隱元禪師研究》(台北:私立中國文化大學史學研究所碩士論文,1999,頁45-46),曾引李添春〈台灣佛教史要〉,說:福建黃檗山、台灣黃檗寺,以及隱元赴日後所創建的黃檗寺,三者之間確實有密切往來。李添春〈台灣佛教史要〉說到隱元的一位日本弟子──仲祺,曾住在福建的黃檗山時,「有見在台灣之法弟繼成,登山設齋請上堂」。文中說到仲祺稱呼台灣的繼成為「法弟」,似乎二人乃師兄弟的關係。如果屬實,則繼成也是隱元的弟子。而依薛紹元《臺灣通志(卷下)•雜識•祠廟•黃檗庵》[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光緒20年(1894)]:「癸酋(1693),僧繼成募緣重建(台灣黃檗寺)。」則繼成乃台灣黃檗寺的重建者。可見福建台灣和日本三地的黃檗寺之間,有密切的往來。
[22] 引見:連橫《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嘉義縣》。
[23] 詳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台北:臺原出版社,19921(版4刷),頁43-64。
[24] 引見:江日昇《臺灣外記》卷10,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43年(1704)]。引文中的「旁祠王護法」,應指鄭成功。
[25] 朱術桂,字天球,號一元子,明太祖九世孫,第十五皇子朱植(遼王)之後。官拜太寧靖王則是唐王所封。崇禎17年(1644),李自成陷京師,帝崩於煤山。多爾袞入京迎清帝,明•福王即位南京。朱術桂入閩,不久入臺依鄭經,居竹滬(今高雄路竹鄉)。永曆37(康熙21年,1683年),施琅入臺,鄭克塽降。朱術桂自縊而逝,五妾殉葬(今一級古蹟五妃廟)。自縊前作有〈絕命詞〉,曰:「艱辛避海外,總為幾根髪;於今事畢矣!祖宗應容納。」(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10)•藝文志•傳•明寧靖王傳》。詞中末句有作:「不復采薇蕨。」)舊居一元子園亭,改建為寺,後又改為天后宮,即今台南市一級古蹟大天后宮。
[26] 天妃,即天后媽祖。依陳文達《臺灣縣志(卷9)•雜記志•寺廟》,「媽祖,莆田人,宋巡檢林愿女也。居與媚州相對。幼時談休咎多中,長能坐席亂流以濟人,群稱為神女。厥後,常衣朱衣,飛翻海上。里人因就湄建祠祀之,雨暘禱應。宣和癸卯(宋徵宗宣和5年,1123),路允迪使高麗,遇風,神降於檣,得無恙。還奏,賜號『順濟』。紹興己卯(宋高宗紹興29年,1159)、開福丙寅(疑為宋寧宗開禧元年,1205)、景定辛酉(宋理宗景定2年,1261),歷加封號。元賜額『靈濟』,明永樂封為『護國庇民妙靈昭應弘仁普濟天祀』。國朝(指清朝)改封為『天后』。各澳港俱有廟祀。」因此,「天妃」乃明成祖永樂年間(1403-1424)對媽祖的封號,而「天后」則為清朝(康熙)皇帝對媽祖的封號。這一封號則是施琅上疏,自稱引兵入台時,受媽祖助戰,因而奏請康熙皇帝加封。另外,瞿海源《重修臺灣省通志(3)•住民志(第2冊,頁993)》(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曾說:媽祖的來歷有人鬼說和水陰說兩種。人鬼說即上引陳文達的說法。而水陰說則引張學禮〈使琉球記〉:「天妃姓蔡,閩中梅花所人,為父投身於海,死後封天妃云。」又引何喬遠《閩書》:「水為陰類,其維女象,地媼配天則曰合,水陰次之則曰妃。故趙翼之《陔餘叢考》亦說:天妃之名,可謂水神之本號,大概是淵源於水陰,其後付以人鬼。」
[27]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
[28] 引見:周元文《重修臺灣府志(卷2)•規制志•壇廟》,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51年(1712)]。
[29] 由於《澎湖志略》原作者是周于仁,因此,這裏的「余」字,可能是周于仁自稱。
[30] 引見:周于仁、胡格《澎湖志略•宮廟》,乾隆5年(1727)。
[31] 引見:連橫《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新竹縣》。
[32] 引見:連橫《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鳳山縣》。
[33] 引見:盧德嘉《鳳山縣采訪冊(第3冊)•壬部•藝文(1)•碑碣》,光緒18-20年(1892-1894)。另外,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卷上(頁239-242)的〈重修雙慈亭碑記(原註:道光八年)〉,也引盧德嘉《鳳山縣采訪冊》的記載說:「『慈』何以明?取慈悲之義而名之也。『雙』何以名?是廟昔奉觀音佛祖,迨乾隆癸酉年,增建前進,兼祀天上聖母,故名之曰『雙慈亭』。……道光八年(1828)年元月……住持僧色琴同立。(原按:……存高雄縣鳳山鎮雙慈亭……碑序,盧德嘉《鳳山採訪冊》錄之。文中乾隆癸酉,十八年[原註:公元一七五三]……。)」
[34] 引見:倪贊元《雲林縣採訪冊‧大槺榔東堡‧祠宇》,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光緒20年(1894)〕。
[35] 台灣的媽祖,有大媽、二媽和三媽。大媽黑面,眉目低垂微閉。二、三媽則粉紅面,而且張眼,與真人相似。蔡相煇以為,這三種媽祖乃鄭氏王廟覆亡後,台灣人民為紀念鄭成功、鄭經和鄭克三人,因而將三人的夫人──董夫人、唐夫人和陳夫人──神格化的結果。(詳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頁203。)而北港天后宮的二進所供奉的「媽祖」,以及後進所供奉的「聖母」,應該即是二媽(或三媽)和大媽。另外,鄭志明、孔健中《北港朝天宮的神明會》(嘉義:南華管理學院,1998,頁21),曾說到北港朝天宮有六個媽祖會:祖媽金順盛、二媽金順安、三媽金盛豊、四媽金安瀾、五媽金豊隆、六媽金順崇。但並未說明這六個媽祖分身的來源。
[36] 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
[37] 鄭鵬雲、曾逢辰《新竹縣志初稿(卷3)‧典禮志‧祠祀》,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光緒23年(1897)〕。
[38] 城隍廟,供奉城隍(爺)的神廟。城隍(爺),又稱霞海城隍。其中,「隍」字,原指無水之城壕。《易•泰卦》:「城復于隍,其命亂也。」因此,城隍的祭祀,有以為起源於農業時代,對於水溝神的祭祀。趙翼《陔餘叢考(卷35)•城隍神》,曾引王敬哉《冬夜箋記》說:「城隍之名,見于《易》,所謂城復于隍也。又引《禮記》:天子大蜡八,水庸居其七。水則隍也,庸則城也。以為祭城隍之始。固已然而竟名之為城隍也。」其中,大蜡(臘)八,或八蜡(臘),乃古時八種祭祀;亦即每年建亥之月(十二月),農事完畢之後,所舉行的八種祭祀。它們是:(1)祭神農的「先嗇」;(2)祭后稷的「司嗇」;(3)祭古時田官之神的「農」;(4)祭始創田間盧舍、開道路、劃疆界之先人的「郵表畷」;(5)祭吃野鼠、野獸,因而保護禾苗的「虎貓」;(6)祭場防之「坊」;(7)祭水溝之「水庸」;(8)祭能免蟲害的「昆蟲」。其中,第(7)祭水溝之「水庸」,即是祭城隍爺的來源。然而,也有不一樣的另一些說法。例如,《宋史(卷446)•列傳(205)•忠義(1)•蘇緘傳》:「(蘇)緘沒後,交人謀寇桂州,行數舍,其眾見大兵從北來,呼曰:『蘇城隍兵來報怨!』懼而引歸。邕人為緘立祠。」則蘇緘為城隍爺也。又如,宋•越州蕭山縣主簿──吳頤,〈新修城隍廟記〉:「唐右衛將軍龐公玉,始營州治,且有善政。其死,州人德之,祀以為城堭神。」(詳見:阮元編,《兩浙金石志(卷7)•宋越州修城隍廟碑》;收錄於:《石刻史料叢書》18。)則唐朝龐玉為城隍神也。事實上,府、州、縣各有不同的城隍神:府城隍為威靈公,州城隍為綏靖侯,縣城隍為顯佑伯。
[39] 鄭鵬雲、曾逢辰《新竹縣志初稿(卷3)‧典禮志‧祠祀》。
[40] 引見:柯培元《噶瑪蘭志略(卷7)‧祠廟志》,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道光17年(1837)〕。
[41] 龍神廟,供奉龍王的寺廟。龍神,或稱龍王、海龍王、東海龍王等,乃梵文nagarajah的意譯。傳說釋迦誕生時,有難陀、跋難陀二龍王為其灌沐。又《法華經(卷)•序品》,舉出難陀、跋難陀、娑伽羅、和修吉、德叉迦、阿那婆達多、摩那斯、優鉢羅等八大龍王。諸龍王能興雲布雨,令諸眾生之熱惱消滅。另外,東晉•慧遠(334-416),曾誦《海龍王經》乞雨,感巨蛇之瑞,因此後來該經多用於祈雨時持誦。
[42] 引見:蔣鏞《澎湖續編(卷上)‧地理紀‧廟祀》,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道光9-12年(1829-1832)〕。
[43] 引見:蔣鏞〈建修龍神祠記〉(收錄於:蔣鏞《澎湖續編(卷下)‧藝文紀‧記》)。
[44] 引見:倪贊元《雲林縣採訪冊‧打貓東頂堡‧祠廟》。
[45] 今雲林北港。
[46] 王得祿(1770-1842),字百遒,號玉峰,嘉義人。死於道光22年(1842),追贈伯爵,故稱子爵。
[47] 指嘉慶5-15年(1800-1810),海盜蔡牽(蔡鶱,1761-1809)、朱濆(?-1808)之平定。
[48] 江安,地名,屬今四川省。
[49] 引見:連橫《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雲林縣》。
[50] 依照梁湘潤、黃宏介《台灣佛教史》[台北:行卯出版社,1995(2版)]頁95的說法,樹璧來台的年代是康熙33年(1694)。
[51] 詳:梁湘潤、黃宏介《台灣佛教史》,頁93。
[52]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
[53] 引見:吳桭臣《閩遊偶記》(收錄於:高賢治《臺灣方志集成•清代篇•第1輯(33)•臺灣輿地彙抄》台北:宗青圖書出版公司,1995)。而《閩遊偶記》大約成書於康熙50(1711)左右。
[54] 有關明寧靖王舊宅改為佛寺一事,大天后宮所供奉的寧靖王神位,曾有這樣的幾行字:「本庵捨宅檀樾明寧靖王全節貞忠朱諱術桂神位。住持僧宗福、耆士楊陞、莊啟等仝立。」引文說到寧靖王的神位是「住持僧宗福」等人所立,可見寧靖王舊宅改為佛寺時的住持僧是宗福。而目前所引《閩遊偶記》,說是聖知當住持,不知宗福與聖知是否同一人?(僧人名號有內、外兩種,常常混用。)
[55] 引見:江日昇《臺灣外記》卷10。
[56] 詳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頁187-189。
[57] 引見:陳文達《臺灣縣志(卷9)‧雜記志‧寺廟》。
[58] ○字為「藏」字下之「臣」字改為「貝」字。
[59] 引見:〈重修諸羅縣笨港天后宮碑記〉[原註:乾隆四十年],收錄於: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上,頁96-97)
[60] 詳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頁200。
[61] 鄭志明、孔健中〈日據時代北港朝天宮的宗教地位〉(收錄於:鄭志明、孔健中《北港朝天宮的神明會》,頁165-174),曾詳細討論日本據台末期,竹溪寺與日本當局之間的密切關係,用以說明為何朝天宮第16任住持去世後,改由竹溪寺僧眼淨擔任住持的原因。
[62] 詳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頁199。
[63] 台灣媽祖,依其來源地之不同,可分為:來自福建莆田湄洲嶼的湄洲媽、來自福建泉州的溫陵媽、來自福建同安的同安媽、來自福建興化的興化媽、來自福建龍溪的清溪媽等。(參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頁162。)
[64] 引見:〈溫陵廟增置廟產碑記(原註:嘉慶十一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上,頁187-188)。
[65] 林爽文(?-1788),為台灣之天地會領袖。乾隆51年(1786),發動起義,攻克彰化等地,建號「順天」。清廷命福康安,率軍入台鎮壓,爽文戰敗被俘,押送北京就義。〔詳見:趙翼,《平定臺灣述略》;收錄於:《皇朝經世文編》卷84(楊家駱編《國史彙編第二期書(第14冊)•皇期經世文編(第6冊•卷84)》,台北:世界書局,1964,頁2-5)。〕跳梁,橫行霸道。《漢書(78)•蕭望之傳》:「今姜虜一隅小夷,跳梁於山谷間。」此處指林爽文之亂。
[66] 即平定林爽文亂的福康安。
[67] ○字為「藏」字下之「臣」字改為「貝」字。
[68] 引見:金棨〈新天后宮祀業記〉,收錄於:周璽《彰化縣志(卷12)‧藝文志‧記》。
[69] 檀越(主)(danapati),施主之音譯,又音譯為陀那鉢底。檀(陀那,dana),布施也。越,超越;布施功德,已超越貧窮之苦海也。唐•義淨《南海寄歸傳》卷1:「梵云陀那鉢底,譯為施主。陀那(dana)是施,鉢底(pati)是主。而言檀越者……意道由行檀,捨自可越渡貧窮。」(《大正藏》卷54,頁211b)
[70] □為原碑磨損字。
[71] 引見:〈天后宮喜助香油碑記〉(原註:道光二十五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下,頁646)。
[72] 引見:《新竹縣制度考‧城內媽祖廟出息條款》,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光緒21年(1895)〕。
[73] 請讀者特別注意「看廟和尚」四字,下文將有討論。
[74] 引見:《新竹縣制度考‧武廟出息條款》。
[75]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
[76] 引見:秦士望〈關帝廟碑記〉(收錄於:周璽《彰化縣志(卷12)‧藝文志‧記》)。
[77] 嶽帝廟,供奉嶽帝的神廟。嶽帝,原有五位;但在台灣,通常供奉東嶽大帝。東嶽,即泰山。東嶽大帝,又稱泰山王、泰山府君泰山元帥、天都府君等,指太歲真人,俗姓歲,名崇真。另一說,東嶽大帝指岳飛。
[78] 引見:陳文達《臺灣縣志(卷2)‧建置志‧壇廟》。
[79] 上帝,應指玄天上帝。玄天上帝,又稱北極大帝、真武大帝、北極佑聖真君、上帝公等。有時在玄天上帝之前,加「真武」二字,其廟也稱真武廟。王必昌,《臺灣縣志(卷6)•祠宇志•廟•北極佑聖真君》:「按真武乃元武七宿,故作龜蛇於其下。龜蛇者,元武象也。而《圖志》云:真武為淨樂天王太子,修煉武當山,功成飛昇,奉上帝命,鎮北方。……後人據《神異傳》,謂真仗劍,追天關地軸之妖,冠履俱喪,伏而收之。天關,龜也;地軸,蛇也。邑之形勝,有安平鎮七鯤身為天關,鹿耳門北線尾為地軸,酷肖龜蛇。鄭氏踞台,因多建真武廟,以為此邦之鎮云。」其中,元武七宿,即天上的斗、牛、女、虛、危、室、壁等七星。因此,玄天上帝其實是形似龜蛇的北斗七星之神格化。
[80] 引見:〈新建上帝廟祠祀碑記(原註:乾隆三十九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上,頁94-95)。
[81] 元天上帝,即玄天上帝。元,通「玄」字。
[82] 引見:〈北極殿碑記(原註:咸豊五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上,頁311-312)。
[83] 僊,同「仙」字。水仙尊王,即大禹。由於善治水,古尊為水仙。另外也有不同說法,郁永河《裨海紀遊•海上紀略•水仙王》(台北:成文出版社,1983,頁111),以為水仙是帝禹、伍相(子胥)或三閭大夫(屈原)。而黃叔璥《臺海使槎錄(卷2)•赤嵌筆談•習俗》[收錄於:高賢治主編《台灣方志集成•清代篇•第1輯》(33)(原發行於:康熙、雍正年間[1662-1735]),則以為水仙是禹王或伍員、屈平、項羽或奡(魯班)。另外,也有以禹公、伍員、屈原、王勃和李白為水仙神者。水仙為水神,亦為商旅之神。
[84] 引見:〈三益堂碑記(原註:乾隆六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上,頁29-30)。
[85] 厲壇,供奉禳除災厄、瘟疫之神的小廟。大約是存放或供奉冤死屍骨或無主的孤魂野鬼。此處厲壇稱為北厲壇,乃因該廟位於該城(今嘉義)東北角的關係。
[86] 引見:〈嚴禁僧民私相借貸胎典廟園示告碑記(原註:道光元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下,頁450-453)。
[87] 辛,勞苦。辛工,即苦工、勞工。
[88] 1895年。
[89] 引見:《新竹縣制度考‧城隍廟出息條款》。
[90] 三元五臘,三元,上元中元下元。即農曆正月15日、7月15日和10月15日。五臘,即農曆正月初一為天臘、5月5日為地臘、7月7日為道德臘、10月1日為民歲臘、12月節日(立冬、冬至)為侯王臘。(詳見:宋•張君房《雲笈七籤(卷37)•齋戒•說雜齋法》)
[91] 定光佛,或稱定光古佛,福建汀州人所信仰之地方神明。定光佛,俗姓鄭,名自嚴,福建同安人。生於梁末帝貞明2年(916),11歲出家於長汀獅子岩,17歲遊江西,宋太祖乾德2年(974)隱於武平縣南巖,鄉人為構屋以居。宋太宗淳化8年(997)逝世,賜號「定應」。黃庭堅有〈南安巖主定應大師贊〉,敘述其事蹟:「定光古佛,不顯其光;古錐透穿,大千為囊。臥象出家,西方參道,亦俗亦真,一體三寶。彼逆我順,彼順我逆;過節追求,虛空鳥跡。驅使草木,教誨蛇虎;悉霖出日,枯旱下雨。無男得男,無女得女;法法如是,誰奪誰予。今君威怒,免我伽梨;既而釋之,終白衣。白帽素履,鬚髮皤皤;壽八十二,與世同波。窮巖草木,枯臘風雨;七閩香光,家以為祖。薩埵御天,宋有萬姓;迺錫象服,名曰定應。」(詳見:除景熹《福州府志(卷24)•風俗》)如此,則定光佛乃一懂得法術,亦僧亦俗,曾被官府拘禁的修行人。台灣供奉定光古佛的專屬寺廟只有台南、彰化和淡水三座。其中尤以淡水鄞山寺又供作汀州會舘,而最有名。
[92] 引見:〈神佛誕辰碑記(原註:光緒元年)〉(收錄於:《臺灣南部碑文集成》下,頁711-716)。
[93] 日據中、後期(光緒年間),台南開元寺受到日本佛教影響甚深,有名的證峰法師(林秋梧)、高執德等人,即是日本留學僧。(詳見:李筱峰《臺灣革命僧林秋梧》,台北:自立晚報社文化出版部,1991,頁90-94。又見:江燦騰《日據時期臺灣佛教文化發展史》,台北:南天書局,2001,頁519-543。)再加上二次大戰期間,日本在台施行「皇民化運動」,並借此機會大力掃除台灣民間習俗和信仰。開元寺僧是否因此受到影響,自覺該木碑內容不合佛法,而將之移置他處,則亦有可能。
[94] 正月初六定光佛聖誕,看來像是佛教中的佛誕;但由於定光佛並非佛典中的佛菩薩,而是汀州民間所供奉的神祇,因此本文將之視為民間信仰中的神祇。
[95] 李添春《臺灣省通志稿(卷2)•人民宗教篇》(台北:台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頁67),曾說:「臺灣佛教之本流是福建鼓山及西禪二大禪寺傳來,另一派是由福清黃檗寺傳來。」鼓山寺,即鼓山湧泉寺,位於福建福州東郊。西禪寺即長慶院,位於福建福州閩侯縣西之西禪山(怡山)。而黃檗寺,即黃檗山建福寺,位於福建福清縣西黃檗山。
[96] 引見:明•袾宏〈道譏釋〉(一)(收錄於:《蓮池大師全集(四)‧雲棲法彙•竹窗三筆》,台北:中華佛教文化館,1973,頁54a-b)。
[97] 三清:玉清、太清、上清,或大赤、禹餘、清微;引伸為道教廟宇。即人、天之外,道教諸神所居住之地也。《靈寶•太乙經》:「四人天外,曰三清境,玉清、太清、上清。亦名三天。」另,唐段成式,《酉陽雜俎(2)玉格》:「四人天外,曰三清,大赤、禹餘、清微也。」
[98] 真,即真人。道家以存養本性而得道之人,為真人。《莊子大宗師》:「何謂真人?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謨士。」歷代常尊道士為真人,例如:唐玄宗稱莊子為南華真人,元太祖封丘處機為長春真人。
[99] 引見:明•袾宏〈道譏釋〉(二)(收錄於:《蓮池大師全集(四)‧雲棲法彙•竹窗三筆》,頁55b-55a)。
[100] 引見:印順《遊心法海六十年》,台北:正聞出版社,1985(2版),頁5。
[101] 引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11)‧人物志‧方伎》,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乾隆17年(1752)〕。
[102] 引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6)‧祠宇志(附寺宇)‧彌陀寺‧巡臺御史張湄詩》。
[103] 詳見:梁•慧皎《高僧傳》(收錄於:《大正藏》卷50,頁322-423)。又見唐•道宣《續高僧傳》(收錄於:《大正藏》卷50,424-707)。其中,感通相當慧皎的神異。遺身相當慧皎的亡身,即自截手指、手臂或梵燒身體。讀誦是讀誦佛經。而雜科聲德則是:「統歸諸科,同歸高尚。唱導之匠,光顯佛乘」,亦即無法分類或以「唱導」(梵唄等)為主要修行法門的僧人。(參見:宋•賛寧《宋高僧傳•目錄》,《大正藏》卷50,頁710。)
[104] 例如:「釋照明,號喝若,漳州人。駐錫彌陀寺,日夜課誦不輟。時寫蘭菊,飄逸絕倫。」(引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11)‧人物志‧方技》。)
[105] 志中,號能禪師,別號行和,福建泉州人,海會寺第一位住持,曾募款鑄鐘,由代住持福宗(第二任住持),於康熙34年(1695)鑄造。志中閉關三年,出關後作有七言詩一首,由康熙29年任鳯山縣知縣的閔達,記於鐘銘之上。詩曰:「獨坐釘關給善緣,募鐘立願利人天;一聲擊出無邊界,同種功德億萬年。」(詳見:王化行〈始建海會寺記〉,收錄於: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7)•藝文(2)•記》。又見: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原刊於:《古今談》28期,1967年6月,頁269,另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頁269-320。)
[106] 詳見:《安平縣雜記‧僧侶並道士》。
[107] 引見:《安平雜記‧僧侶並道士》。
[108] 《安平縣雜記》的作者、成書年代都有問題。依照《安平縣雜記•弁言》所述,原抄本藏於省立臺北圖書館(今之國家圖書館台北分館),「據推測:『諒係清光緒二十年所修之《安平采訪冊》之一份』」,而且,「可能在光緒二十一年之後經日本人的更改與補充」。
[109] 另外,依照《安平縣雜記》,清朝官方所延聛的台灣僧人,共有下面幾種:僧綱司、僧會司、道紀司、道錄司等,而且各有不同的品級。這些僧人的主要任務是:祈雨、祈晴;日月食,傳之到官衙、寺廟念經、誦咒、作(祚?)禳、解諸法。(詳見:《安平縣雜記‧僧侶並道士》。)因此,仍不出道宣所說讀誦、興福、雜科聲德之流。
[110] 《尸子(上)•君治》:「燧人上觀星辰、下察五木,以為火。」(尸子,尸佼著,戰國時代盧國人。原為商秧賓客,秧敗後,尸佼逃入蜀,著《尸子》。)其中,五木乃五種取火之木。
[111] 陶唐氏,即帝堯。初居於陶,後封於唐,故名陶唐氏。
[112] 火正,即火師,古官名,掌管火事;或指炎帝。《漢書•五行志》:「古之火正,謂火官也。掌祭火星,行火政。」《國語•周(中)》:「火師監燎,水師監濯。」又,火正亦指炎帝。《左傳•哀9年》:「炎帝為火師。」又,《左傳•昭17年》:「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注》:「炎帝神農氏亦有火瑞,以火紀事,名百官。」其次,祝融,亦火官名。《左傳•昭29年》:「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禮記•月令•孟夏之月》:「其帝炎帝,其神祝融。」漢•鄭玄《注》:「此赤精之君,火官之臣。」(炎帝又名火帝。)另外,傳說堯帝也以火名官:春官為大火,夏官為鶉火,秋官為西火,冬官為北火,中官為中火。《漢書•五行志(上)》:「帝嚳則有祝融,堯時有閼伯,民賴其德,死則以為火祖,配祭火星。」
[113] 爟,祭祀之火炬。
[114] 李諸羅,李金庸,康熙45年(1706),任第8任諸羅縣知縣。
[115] 招提(catur-dewa),意為「四方」。招提僧坊,四方僧之住處。魏太武帝造伽藍,名招提。
[116] 引見:宋永清〈火神廟記〉(收錄於:周元文《重修臺灣府志(卷10)‧藝文志‧記》)。
[117] 引見:邑令秦士望〈關帝廟碑記〉(收錄於:周璽《彰化縣志(卷12)‧藝文志‧記》)。
[118] 依據鄭經之參軍,也是李茂春好友──陳永華所作之〈夢蝶園記〉,「蔑蝶園」一名乃陳永華所取。〈夢蝶園記〉說:「昔莊周為漆吏,夢而化為蝴蝶,栩栩然蝶也。……吾友正青,善寐而喜莊氏書,晚年能自解脫……余慕其景而未能自脫,且羨君之先得,因名其室曰「夢蝶處」,而為文記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15)•雜記•古蹟•宅(附)•夢蝶園》。)
[119] 準提(Candi)菩薩,三目六臂,六觀音之一。六觀音配六道,有二說,一為:大悲觀音,破地獄道之三障;大慈觀音,破餓鬼道之三障;師子無畏觀音,破畜生道之三障;大光普照觀音,破阿修羅道之三障;天人丈夫觀音,破人道之三障(人道有事與理;事伏憍慢稱「天人」,理則見佛性,稱「丈夫」);大梵深遠觀音,破天道之三障。[詳見:隋•智顗,《摩訶止觀》卷2-上(《大正藏》卷46,頁15a-b)。]
[120]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
[121] 蔣允焄,字子光,號金竹,貴州貴陽人,乾隆28年(1763)任臺灣知府。
[122] 詳:蔣允焄〈新濬永康里南湖碑記〉(收錄於: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7)‧藝文(2)‧記》)。
[123] 引見: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1)‧山水(勝蹟附)》。
[124] 前文說到一位名叫妙慧的和尚,既看管新竹媽祖廟,又看管新竹關帝廟。可見被延聘的僧人,還有身兼數職的情形。
[125] 引見:蔣鏞〈續修西嶼塔廟記〉(收錄於:蔣鏞《澎湖續編(卷下)‧藝文紀‧記》)。
[126] 西嶼,澎湖群島的島嶼之一。
[127] 引見:謝維祺〈建修西嶼塔院落成碑記〉(收錄於:蔣鏞《澎湖續編(卷下)‧藝文紀‧記》)。
[128] 佛教基於「諸行無常」的教義,以為欲界、色界、無色界等三界(即全宇宙),都會經歷成、住、壞、空等四個階段(四劫),並且循環不已。成劫宇宙剛剛形成,住劫宇宙有一時段不會改變(改變不多),壞劫宇宙開始毀壞,空劫宇宙完全毀滅。其中,劫(kalpa),又譯劫波,乃長時段的意思。
[129] 引見:袾宏〈三教一家〉,收錄於:《蓮池大師全集(四)‧正訛集》。
[130] 伯陽,指老子。依《史記•老子傳》:老子,字伯陽。
[131] 二篇,《莊子》一書分內篇與外篇。
[132] 末一句,末後一句;臨終前最後一句話,比喻開示與悟道當中最重要的一句話。而這句「話」,往往是不可言說的話。《景德傳燈錄(卷16)•澧州樂普山元安禪師》:「師示眾曰:『末後一句,始到牢關。鎖斷要津,不通凡聖。……』」(《大正藏》卷51,頁331b)
[133] 群龍無首吉,《易•乾卦》:「用九,見群龍无(同「無」)首,吉。」程頤,《易程傳》卷1,則註解說:「用九者,處乾剛之道,以陽居乾體,純乎剛者也。剛柔相濟為中,而乃以純剛,是過乎剛也。見群龍,謂觀諸陽之義,无為首,則吉也。以剛為天下先,凶之道也。」而在這裏,「群龍無首吉」,比喻三教應無高下,亦應無差別。若有高下、差別,則如群龍有首,以剛為天下先,則不吉。
[134] 引見:真可〈題三教圖〉[收錄於:明‧錢謙益《紫柏尊者別集(卷1)‧雜文》(《卍續藏經》冊127,頁50d)]。
[135] 引見:德清〈論學問〉[收錄於:福善、通炯《憨山老人夢遊集(卷45)‧觀老莊影響論‧論學問》(《卍續藏經》冊127,頁410b-c)]。
[136] 毘盧遮那(Vairocana),乃佛陀的報身或法身。略稱盧舍那、盧遮那、遮那,意譯遍一切處、遍照、光明遍照、大日遍照。因此,毘盧遮那佛,又譯為大曰如來。《一切經音義》卷21:「毘盧遮那,云光明遍照也。言佛於身智,以種種光明,照眾生也。或曰毘,遍也;盧遮那,光照也。謂佛以身智無礙光明,遍照理事無礙法界也。」(《大正藏》卷544,頁34下)《六十華嚴經(卷2)•盧舍那佛品》:毘盧遮那佛修習無量劫海之功德,乃成正覺,住蓮華藏世界(佛陀報身之淨土),入海印三昧,放大光明,照遍十方,毛孔現出如雲之化身,演出無邊佛經。(參見:《大正藏》卷9,頁401-407。)其中,海印三昧(sagaramudra-samadhi),華嚴宗以此三昧為《華嚴經》所依之總定。《華嚴經》中,毘盧遮那佛(釋迦之法身)於七處、八會說法,海印三昧即七處、八會說法時,所依之總定。海印,譬喻佛陀平靜澄清之定心。大海風平浪靜,天上萬象無不印現海面,以喻佛陀心中,識浪不生,湛然澄清,森羅萬象一時印現。
[137] 引見:德清《觀老莊影響論‧論教乘》[收錄於:福善、通炯《憨山老人夢遊集》卷45《卍續藏經》冊127,頁410c-d)]。
[138] 九華山,位於安徽青陽縣西南。與山西五臺、四川峨嵋、浙江普陀合稱中國佛教四大名山。唐代李白至此,以九峰聳立如蓮華,更名為九華山。佛門則傳為地藏菩薩化身教化之處。依據《宋高僧傳(卷20)•池洲九華山化城寺地藏傳》(《大正藏》卷50,頁838c-839a)的記載,地藏乃新羅國王金氏的族人,喜歡九華山之幽翠,因而棲止在此。
[139] 楊葉,以楊樹之黃葉為金,誘騙啼哭不停的小兒止啼。又稱「黃葉止啼」。比喻佛陀教化眾生的方便教理。典出《大般涅槃經》卷20。(《大正藏》卷12,頁485b-c)空拳,也是誘騙小孩(眾生)的方便。《寶積經》卷90:「如以空拳誘小兒,示言有物令歡喜;開手半空無所見,小兒於此復號啼。如是諸佛難思議,善巧調伏眾生類;了知法性無所有,假名安立示世間。」(《大正藏》卷11:頁519a)
[140] 引見:智旭《四書蕅益解•序》,台北:佛教出版社,1980(再版),頁1。
[141] 引見:紀蔭《宗統編年•奏疏》(《卍續藏》冊147,頁1a)。
[142] 引見:紀蔭《宗統編年•凡例》(《卍續藏》冊147,頁6a)。
[143] 祥符,常州武進縣祥符寺。紀蔭乃此寺之住僧,因此自稱祥符。
[144] 歸家者,喻澈底解脫者。禪師常以歸家比喻開悟解脫;例如,居遁證空禪師也曾作有下面這首詩歌:「學道如鑽火,逢烟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指月錄(卷18)•潭州龍牙山居遁證空禪師傳》(《卍續藏》冊143,頁204c)]
[145] 引見:紀蔭《宗統編年‧別問》(《卍續藏經》冊147,頁9c-d)。
[146] 這除了因為袾宏主張「三教同源」之外,還因為袾宏主張「禪淨雙修」。而這兩種思想,都是雍正的主張。
[147] 蓮池大師,雲棲袾宏,號蓮池。
[148] 引見:清‧世宗皇帝《御選語錄‧總序》(《卍續藏經》冊119,頁179d)。
[149] 元門,即玄門。元,同「玄」字。指道家。道家有「玄之又玄,眾妙之門」(《道德經》)的說法,故稱玄門。
[150] 紫陽真人,張伯端,字平叔。宋朝道士。著有《悟真篇》,收錄於《四庫提要》146。
[151] 魔藏,指漢月法藏(1573-1635)及其弟子潭吉弘忍。漢月法藏,明代臨濟宗僧。梁溪(江蘇無錫)人,號漢月,字於密。天啟4年(1624),至金粟寺參詣天童圓悟(密雲圓悟,1566-1642)。開法於蘇州虞山中之三峰清涼禪寺(三峰禪院),世稱三峰藏公。著《五宗源》,指責當世曹洞宗抹殺五家宗旨,僅單傳釋迦拈華一事,而強調自威音王以來,一言一法都是五家宗旨。圓悟曾寄書告誡,郤不為所動。雍正皇帝指其為魔說,將其書毀版,令其弟子或還俗或改隸他師,三峰一脈遂絕。[參見:清‧世宗皇帝《御製揀魔辨異錄‧上諭》(《卍續藏經》冊114,頁190a-192c)。又見:釋聖空〈試析雍正在《揀魔辨異錄》中對漢月法藏的批判〉,刊於:《中華佛學研究》5期,台北:中華佛學研究所,2001,頁411-440。又見:陳肇璧《雍正皇帝與清代佛教》,台北:國立師範大學歷史學系(碩士論文),1994。]
[152] 引見:清‧世宗皇帝《御製揀魔辨異錄‧諭》(《卍續藏經》冊114,頁192c-193a)。
[153] 筆者曾以電話請教多次參訪福建佛寺的台灣佛教史家──闞正宗先生:「福建佛寺(特別是台灣佛教的祖庭──鼓山湧泉寺等),是否也是神佛不分?」他的回答是否定的。不過,他曾解釋:「大陸佛教受到文化大革命的破壞,是否因而掃除了神佛不分的現象,則未可知。」為了進一步探究闞先生的說法,筆者檢閱了多種福建寺志,包括《鼓山志》、《黃檗山志》、《雪峯志》、《泉州開元寺志》、《廈門南普陀寺志》等,雖然發現有五帝廟、玄帝廟、將軍廟、五谷祠、東嶽廟、北辰院等神廟,混雜在佛寺當中[詳:《鼓山志》(一),台北:明文書局,1980,頁73-95;《泉州開元寺志》,台北:明文書局,1980,頁49],但這些神廟郤與佛寺的主體建築無關,佛寺的主體建築之內,大體不供奉佛菩薩之外的神明。唯一的例外是:廈門南普陀寺後殿,建有「關帝殿三間」。(詳:《廈門南普陀寺志》,台北:明文書局,1980,頁28。)這些福建寺志,除了《廈門南普陀寺志》成立於民國之外,其他都成立於明、清兩朝(乾隆朝以前),足見明、清兩朝(乾隆朝以前)的福建佛教,並沒有明顯的神佛不分的現象。
[154] 筆者家鄉台中清水一座創建於清朝的古寺──紫雲巖,正殿供奉觀音菩薩,後殿和兩廂雖供有神農大帝、註生娘娘、文昌帝君等神像,但基本上還算是「純粹」的佛寺,連玉皇大帝都沒有神像,只有掛在廟庭中的香爐,做為玉皇大帝的象徵。但近年來,由於一些民間宗教信徒,加入該寺「管理委員會」當中,因此已有玉皇大帝等一、二十尊神像,混雜在觀音菩薩之間,供奉於神龕上,紫雲巖因而成了不折不扣、神佛不分的寺廟。「寺廟管理委員會」是政府規定必須成立的組織(目前多已依據新修定的法規,改為「董事會」),其權力凌駕於寺廟住持僧之上。住持僧受聘於「管理委員會」,二者之間的關係,就如商業公司的董事會與總經理的主雇關係一樣,寺廟住持僧因而喪失了對於寺務的自主權力。紫雲巖的例子並不是孤立的例子;這是台灣大部分古老佛寺的「硬體」,之所以走向神佛不分的現代版本,同時也是政府的行政力介入宗教事務,因而引起宗教質變的實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