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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鄭時期台灣「名士佛教」的特質分析

楊惠南

 

摘要

明鄭時期的台灣佛寺──彌陀寺、開元寺、法華寺、龍虎巖、萬福庵等,大都是由鄭成功王朝及其部屬──例如陳永華,或明末流亡來台的遺臣、文人──例如李茂春、沈光文等人所創建。本文因此將這一時期的台灣佛教,稱為「名士佛教」。由於創建者的政治、社會地位,屬「名士」階級,而其「名士」屬性也影響明鄭時期台灣佛教的性格。因此,「名士佛教」的特質是:那是一種介於出家僧侶和在家貴族之間的佛教;也是一種介於「法理佛教」(鑽研深奧哲理的佛教)和「庶民佛教之間的佛教。本文考察了明鄭時期主要佛寺的創建經過之後,指出這一時期的台灣「名士佛教」,共有三大特色:(1)宗教與政治的牽扯不清(2)強烈的「逃禪」心態;(3)濃郁的文學氣質。

關鍵詞:台灣佛教  名士佛教  沈光文  李茂春  陳永華  彌陀寺  開元寺  北園  海會寺  龍湖巖  萬福庵  法華寺  夢蝶園  竹溪寺  逃禪

 

名士佛教」一詞,是梁湘潤、黃宏介《台灣佛教史》的用語。該書對這一詞有這樣的說明:「名士佛教-是以『明代』末葉,反清的『流亡名士』。諸如:明-太僕寺卿『沈光文』。舉人『李茂春』。」又說:「按:名士佛教(原註:居士佛教):在任何一個時代之中,都是介於:『僧侶,貴族』之間的認知因緣。也是『法理佛教』與『庶民佛教』之-中間層次。[1]該書並非純學術性書籍,兩位作者也非學術界人士;但「名士佛教」一詞,郤如實描述了明末清初台灣佛教的特質。

明鄭時期(1661-1683)是台灣佛教史上的一個轉捩點;在此之前,由於並沒有大量的移民潮,因此也沒有台灣佛寺的建立。[2]1661年,鄭成功(1624-1662)率領大量明末遺臣和子民來台[3],台灣開始有了佛教,也興建起佛寺。早期的台灣佛寺,大體是這些遺民的舊宅改建,做為退位後靜修或「逃禪」的地方。本文將從鄭氏王朝舊臣和明末遺民對台灣佛教的影響,來討論這一時期台灣佛教的特質;並旁及清朝初年台灣佛教實況的討論。

一、鄭氏王朝與台灣佛教

鄭氏王朝第二代主-鄭經,應該是第一個以官方角色,在台灣創建佛寺者。林謙光《臺灣紀略》,曾說:

成功因改臺灣為偽東都,設一府二縣。壬寅年五月,成功卒。提督馬信立其胞弟世襲,改號護理。癸卯年,成功之子鄭經自廈門來,與世襲爭國。世襲兵屈退歸,經遂嗣位。後經至廈,委翁天祐為轉運使,任國政。於是興市肆、築廟宇,新街、橫街,皆其首建也。[4]

其中,彌陀寺傳說即是鄭經為了「奉佛祈福」,而創建的佛寺。[5]臺灣總督府《臺灣名勝舊蹟》,即說:「彌陀寺,係鄭成功之子經,以本島沒有一名剎為憾,為奉佛祈福,創建的所在[6]而連雅堂《臺灣通史》,也說:「東寧初建,制度漸完,延平邵王經,以承天之內,尚無叢林,乃建彌陀寺於東安坊,延僧住之。[7]

另外,台南開元寺的前身-北園[8],也是鄭經所創建。北園創建時雖不是佛寺,但在鄭氏王朝傾覆之後,不久就改為佛寺。劉良壁《重修福建臺灣府志》,曾說:「北園別館,在邑治北五里許。偽鄭為母董氏建。[9]這樣看來,鄭經是為了母親董氏,而創建北園。但是,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10],郤依據林謙光《臺灣紀略》,提出不同的看法。林謙光以為,鄭經創建北園的目的,乃是為了退位後的休閒生活:「辛酉年,經預立其庶子鄭欽為監國,退閒於洲仔尾,築遊觀之地,峻宇雕墻,茂林嘉卉,極島中之華麗。不理政務,嬉遊為樂。[11]

北園改建為佛寺,是鄭氏王朝覆亡之後的事情。高拱乾《臺灣府志》,曾說:

海會寺,康熙二十九年建,在府治北六里許,舊為鄭氏別館。蕩平之後,總鎮王化行、臺廈道王效宗,因其故址建為寺宇。[12]

從引文可以看出,鄭氏別館-北園,是在康熙29(1690),由總鎮王化行和第二任臺廈道王效宗二人[13]改建而成海會寺。海會寺的改建因緣和經過,王化行〈始建海會寺記〉,曾有詳細的記錄:

顧茲臺灣版圖新闢,德教覃敷,神人胥慶,典章無闕。惟少一梵剎,福祐海天。附郭大橋頭,有廢舍一所,宏敞幽寂,跨海面山,修竹茂林,朝煙暮靄。諸同人瞻仰於斯,僉曰:「是三寶地,何不就此立寺,招僧迦以修勝果,亦盛世之無疆福田也!」時,兵巡王公,同聲許可。會中有僧志中者,自齠齔之年,皈依沙門,秉靈慧沉靜之聰,函松風水月之味,從江右雲遊,來聞其事,願募緣成之。於是同人各捐俸資,補葺門楹,重整垣宇,裝塑佛像。始於庚午八月七日,成於明年四月八日,名曰海會寺。[14]

引文說到將鄭氏北園改建為海會寺的發起人,除了前文提到的王化行和王效宗之外,還有一位名叫志中的僧人;志中也因而成了台南開元寺(海會寺)的第一代住持僧。[15]

海會寺後來又陸續改名開元寺和海靖寺。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曾說:

海靖寺(原註:舊名海會寺,亦名開元寺),在永康里。其初為鄭氏北園別館,康熙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宗總鎮王化行改建為寺。…嘉慶元年,提督哈當阿修改今名焉。[16]

引文提到的哈當阿,蒙古人,時任福建水師提督,乾隆56年(1791年)兼臺灣鎮總兵。而嘉慶元年,則是1796年。至於哈當阿之所以把海會寺改名為海靖寺的原因,哈當阿〈新修海靖寺碑記〉,曾這樣解釋:

郡垣北門外有寺,名開元,亦名海會,由來久矣!予奉恩命,兼鎮來臺…今歲恭逢聖天子嗣位…予乃謀修斯寺…將仰荷神力,指引迷津,俾林無伏莽,海不揚波,愚頑者向化,跋扈者斂跡。至於年榖時熟,民皆安堵,重門不閉,宵柝無驚,庶靖之至乎!遂易其額曰:海靖。…入斯寺者…當思仰副聖天子綏靖海疆至意。[17]

引文說到哈當阿之所以把開元寺或海會寺,改名為海靖寺的原因,是為了慶祝「聖天子嗣位」的緣故。聖天子,指清仁宗;他於嘉慶元年(1796年)嗣大位,因此,引文中的「今歲」即嘉慶元年。而「海靖」,則有「綏靖海疆」的意思。

值得注意的是,海會寺除了有開元寺、海靖寺等別名之外,另外還有榴環寺、榴禪寺的稱呼。范咸,《重修臺灣府志》,曾收錄了臺灣員生-盧九圍的一首詩作-〈海會寺〉,詩作前並有註解:

〈海會寺〉(原註:舊為榴環寺):「月戶雲扉半草萊,猶誇當日起樓臺;寒枝莫辨金環處,貝闕誰留玉帶來?織水真機魚活潑,縈花幻夢蝶徘徊;高僧自證無生訣,懶向他年論劫灰。」[18]

詩句中雖有「金環」等名詞,似乎和「榴環寺」一名有關;但仍然很難從詩句判斷「榴環寺」一名的意義和來源。

另外,連雅堂,《臺灣通史》,也曾說到海會寺又名「榴禪寺」:

海會寺…為鄭氏之北園別墅。康熙二十九年巡道王效宗、總兵王化行改建為寺…延僧志中主之。花木幽邃,殿宇巍峨,為諸寺之冠。乾隆十五年,巡道書成修,改名榴禪。嘉慶元年,提督哈當阿重修,又改名海靖,亦曰開元寺。祀釋迦佛,並供明延平郡王神位。[19]

連雅堂說到了兩件重要的事情:(1)乾隆15年(1750年),巡道書成修建海會寺,並將它改名榴禪寺。[20](2)四十六年後-嘉慶元年(1796年),哈當阿又把它改名為靖海寺,又名開元寺。(3)寺中除了供奉釋迦牟尼佛之外,還供奉延平郡王(鄭成功)的神像。其中,改名開元寺容易理解,因為這是為了慶祝清仁宗嗣大位,又逢改元嘉慶,因此有開新紀元的意思在內。同時,這也有模仿唐玄宗開元26年(738年),敕令各郡建立開元寺,作為官方寺院,負責國家祝典法儀,以誇示皇室權威的意圖。[21]但是改名榴禪寺,則不可解;榴禪可能是前文榴環的誤寫吧?至於供奉鄭成功的神像,應該是較晚近的事情。[22]

以上是和鄭氏王朝有直接關係的佛寺。事實上,鄭氏王朝的大臣,也建立了一些佛寺。這可以從明末遺民-沈光文(1612-1688)所作的一首詩作,看出來:

沿溪傍水便開山,我亦聞之擬往還。一日無僧渾不可,十年作客幾能閒?
書成短偈堪留寺,說到真虛欲點頭。正有許多為政處,僅將心思付禪關。
[23]

這首和鄭氏王朝州守酬唱的詩作,題為:州守新搆僧舍於南溪。人多往遊,余未及也。〉[24]從「州守新搆僧舍於南溪」一句,即可證明鄭氏王朝的州守,曾在承天府內創建佛寺。[25]雖然州守的名字是誰?創建的佛寺是哪一座?仍有待考證[26],但鄭氏王朝的州守創建佛寺,郤是不容懷疑的事實。

值得一提的是,沈光文乃鄭氏王朝有名的文人。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曾為他立了一個小傳:

沈光文,字文開,號斯菴,浙之鄞縣人。…順治辛卯,自潮州航海至金門,總督李率泰聞其名,陰使以書幣招之,不赴。後將入泉州,舟過圍頭洋,遇颶風,飄至臺。鄭成功以客禮見,不署其官。及經嗣,光文以賦寓諷,幾罹不測,乃變服為僧入山。旋於目加溜灣社教讀,以醫藥活人。…所著有臺灣賦檨賦、《草木雜記》。卒葬於善化里東保。[27]

引文說到沈光文受到鄭成功的禮遇,但郤由於所作賦文,有諷刺鄭經的嫌疑,因而受到鄭經的迫害,「幾罹不惻」。沈光文因而「變服為僧入山」,並在目加溜灣社「教讀」。

其次,目前位於台南六甲的龍湖巖,也是鄭氏王朝的大臣-鄭成功參軍陳永華所建。高拱乾《臺灣府志》,曾說:

龍湖巖,在諸羅縣開化里,陳永華建,環巖皆山也。前有潭,名龍潭。潭之左右列植楊柳桃花,亭內碧蓮浮水,蒼檜摩空。又有青梅數株,眾木茂榮。晚山入畫,真巖居之勝境幽僻之上方也。[28]

另外,陳夢林《諸羅縣志》,則有下面的記載:

龍湖巖(原註:閩人謂寺院為巖),在開化里赤山莊,偽官陳永華建。環巖皆山,幽邃自喜。前有潭,名龍湖,周環里許,遍植荷花。左右列樹桃柳,青梅蒼檜。遠山浮空,遊者擬之輞川圖畫。(原註:永華,鄭氏執政,頗雜儒雅,與民休息,臺人至今稱之。)[29]

引文除了描寫龍湖巖的景色之外,在文末的原註中,還說到創建者陳永華和臺人的良好關係。另外,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曾對陳永華做了極為正面的描述:

陳參軍永華,字復甫,泉之同安人。父某科孝廉,以廣文殉國難。…因公喪,遂隨鄭成功居廈門。成功為儲賢館,延四方之士,永華與焉,未嘗受成功職也。…居平燕處,無惰容,布衣疏食,泊如也。成功常語子錦舍曰:「吾遺以佐汝,汝其師事之。」成功既沒,鄭經繼襲,以永華為參軍。…臺郡多蕪地,永華募人闢之,歲入穀數千石。比穫,悉以遺親舊,或數十石百各有差。記己所存,足供終歲食已。…初,鄭氏為法尚嚴,多誅殺細過,永華一以寬持,問有斬戮,悉出平允。民皆悅服,相率感化,路不拾遺者數歲。[30]

康熙4年(永曆19年,1665年),陳永華任鄭經諮議參軍,曾受命在赤山堡(今台南六甲、官田附近)開墾荒地;龍湖巖應該是這時所建。這可以從江日昇《臺灣外紀》的記載,得到證明:

康熙四年乙巳(原註:附永曆十九年)…八月,以諮議參軍陳永華為勇衛。…迨受任勇衛,益加心思,不惜勞苦。親歷南、北二路各社,勸諸鎮開墾:裁種五穀,蓄積糧糗;插蔗煮糖,廣備興販。…華見諸凡頗定,啟經曰「開闢業已就緒,屯墾略有成法,當速建聖廟、立學校。」…經大悅,允陳永華所請。令擇地興建聖廟,設學校。[31]

龍湖巖供奉觀音菩薩,這從林夢林的記錄可以看出來:「觀音宮,在開化里赤山保,即龍湖巖也。偽官陳永華建,年久傾壞,四十四年,邑生洪朝樑重建。[32]而在後代,也和許多佛寺一樣,供奉延平郡王鄭成功的神像:「龍湖巖…鄭氏時諮議參軍陳永華建。…乾隆元年,六甲莊人文超水、漆林莊人蔡壯猷,募款重建,並祀延平郡王。[33]

值得注意的是,陳永華創建龍湖巖之前,原址似乎已有一座名為「岩山廟」的佛寺,並住有二僧。相良吉哉《臺南州祠廟名鑑》,即說:

龍湖巖,所在地:六甲庄七甲二五九號。祭神:觀音佛祖。創立:康熙4年(1665)。…沿革:本廟俗稱「岩山廟」,鄭成功的參謀陳永華於登上赤山之際,在其崁間聽到暮鼓晨鍾,以及讀經之法音,遂趨其地一見,但只有二僧而已!據云:陳氏感於二僧之篤厚,遂建廟贈之。[34]

二、明末遺民與台灣佛教

明鄭時期,除了鄭氏王朝和大臣,在台灣創建佛寺之外,隨著鄭成功來台的明末遺民,也開始在台灣創建佛寺。而他們創建佛寺的目的,有的是為了紀念(或奉祀)死去的親人,有的則是為了退隱之後的休閒生活。

萬福庵應該就是一座為了紀念(或奉祀)死去親人而創建的佛寺,這從它奉祀明末遺民阮季友牌位,而又名為阮夫人寺,即可看出:「萬福庵,在鎮北坊,建始未詳。內祀觀音菩薩,旁有明英義伯阮公季友牌位,俗稱阮夫人寺。[35]

其次,法華寺則是為了退隱之後的休閒生活而創建。法華寺原名夢蝶園,原為漳人李茂春的寓所。李茂春逝世後,先是改為準提庵,最後定名為法華寺。高拱乾《臺灣府志》,曾說:「夢蝶園,在府治社稷壇南數百步。先是漳人李茂春寓此,築茅齋以寄放浪之情,扁曰『夢蝶』。後易以陶瓦,清流修築,日增勝槩,改為準提庵。[36]而陳文達《臺灣縣志》則說:「法華寺,偽時漳人李茂春搆茅亭以居,名『夢蝶園』。後僧人鳩眾易以瓦,供準提佛於中,改為法華寺。[37]

夢蝶園為何改建為準提庵呢?這應該和園主李茂春的佛教信仰有關。高拱乾《臺灣府志》,說:

李茂春,字正青,漳之龍溪人也。登明降丙戌鄉榜。遯跡至臺,好吟咏,喜著述。仙風道骨,性生然也。日放浪山水間,跣足岸幘,旁若無人。搆禪亭,名曰『夢蝶園』;與住僧誦經自娛,人號李菩薩。尋卒,因葬於臺。[38]

李茂春應該不是一個純然佛門居士,而是受到道家思想影響的人物;這從取自《莊子》「莊周夢蝶」的典故,來為夢蝶園取名,即可看出。這也可以從陳永華〈夢蝶園記〉[39]一文看出來:

昔莊周為漆園吏,夢而化為蝴蝶,栩栩然蝶也。…吾友正青[40],善寐而喜莊氏書,晚年能自解脫。…余慕其景而未能自脫,且羨君之先得,因名其室曰「夢蝶處」,而為文記之。[41]

引文說到幾件重要的事情:(1)陳永華一開頭即引《莊子》「莊周夢蝶」的典故;(2)李茂春「善寐而喜莊氏書」;(3)陳永華為新建宅室取名為「夢蝶處」。其中,(3)說到了「夢蝶園」一名,可能來自陳永華的建議。而(1)和(2),都說到李茂春和《莊子》一書的關係;可見李茂春並非單純的佛門中人。

李茂春的皈佛,大約是一種避亂、隱逸的心理,至少後人是以這種觀點來看待他的皈佛;這從林述三的一首七言詩,即可看出:

家國淪亡一舊民,海天片壞寄吟身。魂弔啼鵑共愴神,有粟絕勝稱義士,無芝不愧隱商人。先生悄作謝枋得,尋得桃源好避秦。[42]

另外,林景仁的一首七言詩,更把李茂春的皈佛,評為末路逃禪」,並懷疑李茂春皈佛的真正動機:

渡江人物首王裴,末路逃禪百念灰;不信卿真圖作佛,郤憐天竟枉生才。秋風夢蝶遺廬渺,斜日新昌墜碣衰;絕妙參軍絹句,深下酒杯一低徊。[43]

法華寺原本是供奉準提菩薩的佛寺(詳前文),但在康熙47(1708),郤原址前新建前殿,供奉火神。陳文達《臺灣縣志》,曾記載這件事:

法華寺,偽時漳人李茂春搆茅亭以居,名夢蝶園。後僧人鳩眾易以瓦,供準提佛於中,改名法華寺。康熙四十七年,鳳山知縣宋永清建前殿一座,以祀火神,匾曰「離德昭明」。自公退食之暇,時憩息焉。[44]

至於為什麼要在法華寺前,新建前殿以供火神,顯然是為了舉行官方的火祭。宋永清在新建法華寺前殿的火神廟後,曾撰有〈火神廟記〉一文,說明他之所以新建火神廟的原因:

嘗稽燧人氏上觀星辰、下察五木,以為水。炎帝以火紀官,而為火師。陶唐氏有火正,曰祝融。《周禮》:「夏官司爟,掌行火之政,令四時變國火以救時災。」故凡州邑,皆置神而崇祀焉。予宰斯土,見祭爟之義闕焉不講,而居民廛舍時或遭回祿者,毋亦出納之違時,抑亦所以祀之者未有寧宇也?因與同寅李諸羅,集諸衿,捐俸樂輸;有不足者,一一肩之。擇爽塏於府治東南僧舍,易其制而高大之。因以磚瓦,施以丹漆,命工肖像而致時享。中堂祀大士,後院洎兩傍搆列禪室。繞以竹木,間以花果。背山面流,巍煥幽深,亦招提一大也!因顏其寺曰「法華」,仍令僧徹空主之。[45]

上引宋永清的〈火神廟記〉,說到了幾件重要的事情:(1)燧人氏、炎帝、陶唐氏[46]等古聖先賢,都有火神的祭祀傳統。例如:燧人氏「上觀星辰,下察五木,以為火[47];炎帝「以火紀官」,而有「火師」的官位;[48]乃至陶唐氏(帝堯)有名叫「祝融」的「火正」設置。[49](2)宋永清乃依照這些古聖先賢設置火神的傳統,和同事李諸羅等人,集資創建火神廟。(3)將增建後的佛寺,命名為法華寺;並延請僧人徹空擔任住持。從「顏其寺曰法華」一語的語氣看來,法華寺一名似乎始自宋永清,時間則是康熙47年(1708年)。[50]

值得一提的是,法華寺又名小西天寺;謝金鑾曾有一首竹枝詞,記錄了這一史實:

南郊東轉路丫叉,鈄日緣成到法華;暫得托身無上地,小西天外見曇花。(原註:法華寺額曰「小西天寺」。)[51]

法華寺(夢蝶園)顯然和明鄭歷史有密切的關係,以致後人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詠史詩。本文僅錄出下面這首具有代表性的七言詩:

岩穴曾棲宋星客(原註:土番有宋時零丁洋之敗,遁至此者,見沈文開《雜記》),勝朝事勢等零丁;騎鯨人去天難問(原註:鄭延平攻臺灣時,紅夷望見一人騎鯨從鹿耳門入),夢蝶園荒酒易醒(原註:明舉人李茂春隱處)。滿樹花開三友白(原註:番茉莉一名三友之花),孤墳草為五妃青;哀蟬似訴王孫恨,暮雨蕭蕭不忍聽(原註:明甯靖王術桂,浮海依鄭氏,王師克臺,王殉國難,五妃從焉)。[52]

引文開頭的宋星客」,從原註可以得知,是指1279年,宋亡,文天祥敗於元軍被執,過零仃洋[53],並作有「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的名句。[54]沈文開(沈光文)的《草木雜記》,曾記載流傳於民間的傳說:台灣原住民,即不願降元的文天祥部屬,從零仃洋飄流過海來台者。

其次,「騎鯨人」指鄭成功。徐《小腆紀年》卷20,曾說:「先數夕,風潮驟振,聲震雲霄。揆一王率諸酋登城望海,見一人襆頭紅衣,騎長鯨從鹿耳門游漾紆回,繞赤嵌城而沒。[55]這是記載荷蘭據台首領-揆一王(Frederik Coyett),在敗退前夕,看到「襆頭紅衣,騎長鯨」的一人(暗示鄭成功),從台南鹿耳門入港的傳說。

而「五妃」和「明甯靖王術桂」,則指明太祖第十世孫-甯靖王朱術桂(1617-1683,字天球,號一元子),在鄭氏王朝覆亡之後,自縊殉國[56],五位妃子殉葬的事跡。甯靖王舊居-一元子園改建為寺,即今台南大天后宮;五妃殉葬處,即今台南五妃廟。

清朝初年建立的台灣佛寺,還有竹溪寺。該寺創建年代古來即有多種不同說法:《清一統志臺灣府》說到「本朝(清朝)康熙二十二年建[57]。日據時期台灣總督府所出版的《臺灣名勝舊蹟誌》,也說:「竹溪寺,係清康熙二十三年起至二十八年間,臺灣府知府蔣毓英所建。」另外,連雅堂《臺灣通史(22).宗教志》,則說:「康熙三十年建。[58]而瞿海源《重修臺灣省通志.住民志.宗教篇》,則有完全不同的說法:「竹溪寺,永曆十八年……倡建」。[59]如此,竹溪寺無疑成了開台第一佛寺。瞿海源的說法,乃依據盧嘉興《竹溪禪寺沿革志》;然而,其中郤有許多可以再商榷的地方。筆者已寫就〈竹溪寺創建年代的再商榷〉論文乙篇(未發表),提出一些質疑,本文不再贅言。

三、「名士佛教」的特質

本文一開頭即引梁湘潤、黃宏介《台灣佛教史》的用語,將明末清初的台灣佛教,定位為名士佛教」。而它的特色則是:以沈光文、李茂春等反清的「流亡名士」為中心,而建立起來的佛教。它是一種介於出家僧侶和在家貴族之間的佛教[60];也是一種介於「法理佛教」「庶民佛教」之間的佛教。其中,所謂「法理佛教」,梁、黃二氏並未說明,但大體可以理解為一種以深奧之佛教哲理為基礎的佛教。[61]明鄭時期的台灣「名士佛教」,並沒有這一特色;沈光文、李茂春,乃至陳永華或沈光文酬唱詩中的「州守」等等這一時期台灣佛教的創建者,不但不是佛教「法理」的專家,甚至對佛教的內部組織、生態沒有深入的認識。但他們所建立起來的台灣佛教,又和其後清朝由福建僧人所直接傳入的「庶民佛教」不同。[62]因此,明鄭時期的台灣「名士佛教」,乃介於「法理佛教」和「庶民佛教」之間;對於佛教的哲理、組織、生態雖無深入的認識、研究和貢獻,但還不致於像後代的台灣佛教那樣,陷入神佛不分的情況。

除此之外,明鄭時期的台灣「名士佛教」,還有另外三大特色:(1)宗教與政治的牽扯不清(2)強烈的「逃禪」心態;(3)濃郁的文學氣質。

(1)來說,明鄭時期的台灣佛寺,若不是鄭氏王朝的皇室、官吏所建(如開元寺、龍湖巖,以及沈光文酬唱詩中的南溪新搆僧舍等),就是明末遺民所建(如萬福庵、法華寺等)。因此,這些佛寺和明鄭王朝的興衰,有著極大的關聯。這可以從鄭經參軍-陳永華所創建的龍湖巖說起:

龍湖巖在台灣佛教史上,甚至整個台灣史上的地位,顏尚文〈赤山龍湖巖觀音信仰與嘉義縣赤山堡地區的發展(1661-1895)〉[63],曾有精闢的分析。顏文透過赤山堡的開發經過、龍湖巖的創建緣起,以及樹立於龍湖巖內四塊石碑所象徵之政治意涵的研究,然後做了這樣的評論:

明鄭清代兩百餘年的歷史文化發展中,將陳永華赤山堡地區的開發與赤山龍湖巖的創建結合起來是歷史與地理因素的趨勢使然;另一方面赤山堡在國家權力與地域社會的互動下,赤山巖成為赤山堡的信仰中心。…將「赤山堡」第一信仰中心的赤山巖之建立,放在國家權力與地域社會領袖的身上,這是政治、宗教的結合,也是二百年來歷史文化發展與地域宗教象徵體系的進一步結合。[64]

從顏文的這一評論,可以看出明鄭時期的台灣佛寺,往往和政治,特別是明鄭王朝的興亡,有密切的關聯。

其次,明鄭時期的佛寺,和明鄭王朝的興衰有密切關聯,也反應在後人所作的詩歌當中;例如,陳肇興即作有多首〈赤嵌竹枝詞〉,其中第11首即說到北園和鄭氏王朝乃至開元寺之間的關係:

紅毛樓下草昏昏,訪古人爭說北園;
霸業銷沉歌舞歇,空留初地在沙門。[65]

另外,連雅堂也作有一首表面上以海會寺(開元寺)為題,實際上則是感懷鄭成功的詩作-〈春日遊海會寺〉:

草雞聲歇霸圖空,一劫風雲萬象中;梵殿雨濃新柳綠,禪房春老落花紅。超超佛法無人相,莽莽詩心問大雄;獨立山門感興廢,騎鯨何處水朝東?[66]

而施澐舫,曾作有一首弔念沈光文(沈斯菴),但也提到鄭成功、朱天球(朱術桂,明寧靖王)、李茂春和法華寺(夢蝶園)的詩作:

罡風謫墜「草鷄」窠(原註:鄭氏入臺時有「草鷄」之讖),絕命天球喚奈何(原註:寧靖王字天球,有〈絕命詞〉)!勝國衣冠前太僕(原註:官明太僕少卿),荒山「草木」老頭陀(原註:入山為僧,著有《草木雜記》)。騎鯨霸業空憑弔(原註:有人夢鄭氏騎大鯨入鹿耳門),「夢蝶」游踪亦剎那(原註:遺老李正青題所居亭曰「夢蝶」)。剩有龍宮方術在,仙人島上活人多(原註:平日好施醫藥)。[67]

另外,唐維卿也作有一首題為〈夢蝶園〉的七言詩,詩有帶有對家國興亡的深濃感嘆:

劫運河山畢鳳陽[68],朱家一夢醒蒙莊[69];孝廉[70]涕淚園林冷,經卷生涯海國荒。殘粉近鄰妃子墓[71],化身猶傍法王堂;誰從窮島尋仙蛻,赤嵌城南[72]弔佛場。[73]

明鄭時期的台灣名士佛教」的第(2)個特質是:強烈的「逃禪」心態。前文提到的李茂春、沈光文,是其中的代表。林述三的「先生俏作謝枋得,尋得桃源好避秦」;林景仁的「末路逃禪百念灰」和「不信卿真圖作佛」,都是對李茂春最好的描寫。而沈光文因著《臺灣賦》得罪鄭經,「幾罹不測」,因而變服為僧入山」,其出於無奈也是可想而知。[74]至於供有明英義伯阮季友牌位,並俗稱阮夫人寺的萬福庵,原先應屬家廟性質。創建者應該和阮季友(或其後人)有關;而創建的目的,若不是為了遷台後的退隱生活,就是為了紀念阮夫人。無疑地,這也是某種意義的「逃禪」。

李茂春和阮季友所留下的相關文獻並不多見,但沈光文郤有數量可觀的詩文留下,我們可以從中一窺其「逃禪」的心路歷程:

江寶釵《臺灣古典詩面面觀》,在討論明鄭時期以沈光文等人為代表的「遺民與流寓」的詩作時,曾針對沈光文〈郊遊分得青字〉[75]詩作中的若干用詞和意識形態,做了這樣的評論:「即使結伴踏青、飲酒賦詩的歡愉裏,仍然要「『獨立』,仍然不能無「望」於鄉國,無可奈何的情思洋溢於湖光草色裏,這是遺民情結的沉痛處…。[76]而在總結明鄭時期遺民和流寓詩作的特色說明時,江寶釵則做了底下的評論:

明鄭時期儘管事實上建立臺灣成為「移民國」(settler state),郤從夷狄之辨的取徑以臺灣代表中國,他們只有「暫留」意識,臺灣不過是復國的根據地,鄭經〈痛孝陵淪陷〉的「王氣中原盡,衣冠海外留」,寧靖王〈絕命詞〉所說:「艱辛避海外,祇為數莖髮」,或是沈光文的若干詩,都是此一意識的代表。[77]

其實,沈光文豈只是在土地的認同上,只有「暫留」意識;他對佛教的認同,又何嘗不是「暫留」意識。佛門對他而言只是避難「逃禪」的暫時棲身地,並非真正奉獻身心的清淨地。沈光文也許是「台灣佛教始祖[78],但注定不會是對台灣佛教有貢獻的高僧。

其次,龔顯宗〈沈光文的生平事蹟與文教貢獻〉[79],也曾說到:被尊為「台灣佛教始祖」的沈光文,所真正關注的是「王業幾時興[80],並勉勵自己「冠裳不可毀,節義敢輕刪?[81]。然而,時不與我,隱逸成了最好的出路,因而有〈別洪七峰〉中所說的:「從今只合言于野,理亂都將置不聞。[82]龔文說:「不問政事,掃葉烹茶,逃禪誦經,〈山居〉是其隱逸文學的代表作…。」這裏所說的〈山居〉,共有八首,龔文將它們視為1680年,沈光文69歲的詩作;但龔文也引毛一波〈試論沈光文之詩〉,「似又為在粵時代」的作品。儘管詩作的年代仍有待詳考,但沈氏隱逸、逃禪的心理,則極為明顯。例如第一首:

戰攻人世界,隱我入山間;且作耽詩癖,誰云運甓閒?松杉生遠影,風雨隔前灣;天路遙看近,歸雲共鶴還。[83]

龔文注意到沈光文以鶴比喻自己的隱逸心理,筆者則注意到「戰攻人世界,隱我入山間」兩句所表達的心中無奈。沈光文的入山,不管是來台前的隱居浙江普陀幻住菴,或是來台後的入山為僧,都不是出於自願。

而第二首則明白用到了「逃禪」一詞:

生平未了志,每每託逃禪;不遂清時適,聊耽野趣偏。遠鐘留夜月,寒雨靜江天;拯渙方乘木,才弘利涉川。[84]

沈光文這種隱逸的「逃禪」心理,往往伴隨暫時停留的「過客」心態。第五首的頭兩句-「只說暫來爾,淹留可奈何?[85],最能說明這種心態:

只說暫來爾,淹留可奈何?驅羊勞化石,返舍擬揮戈。我恥周旋倦,人言厭惡多;旅途宜自惜,慨以當長歌。[86]

明鄭時期台灣「名士佛教」的第(3)特質是:濃郁的文學氣質。其中,李茂春並沒有留下詩文;但沈光文郤有文集刊行,並由沈氏相交甚篤的諸羅縣知縣-季麒光,帶回沈氏故鄉-浙江寧波,交與史家全祖望。[87]依照連雅堂的記載,沈氏著有:《臺灣輿圖考》、《草木雜記》、《流寓考》、《臺灣賦》、《文開文集》、《文開詩集》各一卷,另外還編有《福臺新詠》一卷。[88]另外,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曾收錄沈氏詩作103(內含五言古詩3首、六言古詩1首、七言古詩3首、五言絕句2首、七言絕句10首、五言律詩57首,以及七言律詩27),古文和駢文各一篇,以及《臺灣輿圖考》和《臺灣賦》。[89]這些詩文雖然不是全都作於台灣,但對台灣的文風顯然有重大的影響。季麒光〈題沈斯菴雜記詩〉,曾說:「臺灣無文也,斯庵來。而始有文矣[90]盛成更說台灣的教育、詩、文、賦等,都始自沈光文。[91]

不但李茂春、沈光文等創建台灣佛教的先輩,本身即具深厚的文學素養,而且還可以從後人留下為數甚多的詠嘆詩詞得到證明。前文在論述筆者的觀點時,已經引有不少相關詩詞;下面將再以主要佛寺為中心,各引數則做為證明。引用的原則,除了注意其文學性之外,還著重在和台灣歷史有關的部分:

(一) 有關彌陀寺的詩詞

1. 何必遠城郭,已空車馬塵;因心川共逝,觸指明如輪。客愧乘槎使,僧兼賣卜人;他時期再訪,幽夢或通津。[92]

2. 馬首從東轉,禪扉一逕荒;柳陰垂古井,花氣近迴廊。擘荔頻傾碧,烹茶淺泛黃;山僧無俗韻,盡日檢醫方。[93]

在這兩首詩作當中,第一首是巡台御史張湄的作品。張湄,字鷺洲,浙江杭州府錢塘縣人,乾隆6年(1741年)4月任巡臺御史,留任一年,著《瀛壖百詠》。詩中「僧兼賣卜人」一句,顯示當時(18世紀中葉)的台灣佛教僧人,有在寺院中「賣卜」的事實。而第二首則是《重修臺灣縣志》作者-王必昌的詩作。王必昌於乾隆17年(1752年)撰《重修臺灣縣志》,此詩當作於1750年前後,較張湄詩作稍晚。詩中說到彌陀寺中的僧人,「盡日檢醫方」,也就是兼做醫師的工作。台灣僧人兼營醫方,始自沈光文(詳前文);開元寺僧只是這一傳統的延續罷了。

事實上,僧人兼營賣卜、醫方等「雜術」,並不是始自台灣,而是久行於中國大陸。明末高僧-雲棲袾宏(1535-1615),在他的《竹窗三筆》當中,即大力抨擊當時的僧人「務雜術」:「有作地理師者,作卜筮師者,作風鑑師者,作醫藥師者,作女科醫藥師者,作符水爐火燒煉師者。[94]因此,張湄和王必昌所見到的台灣佛教現象,事實上只是整個明清中國佛教的一環而已。

(二)有關開元寺(北園、海會寺)的詩詞

1. 莖有線條如絃,故名,在今開元左側園中,記云:「鄭妻性愛竹,自南陽臥龍岡移來一叢,陰翠尚極茂盛。」[95]詩云:「開國夫人偏愛竹,移根遠自臥龍岡;寒園秀挺凌霜節,飽閱滄桑老更剛。」[96]

2. :「月戶雲扉半草萊,猶誇當日起樓臺;寒枝莫辨金環處,貝闕誰留玉帶來?織水真機魚活潑,縈花幻夢蝶徘徊;高僧自證無生訣,懶向他年論劫灰。」[97]

3. 山郭雨初霽,招提忽入來;寒雲流梵韻,濕翠上蓮臺。鈢為投詩滿(原註:僧石峰能詩),扉緣憩客開;催耕餘好鳥,人靜語林隈。(二之一)[98]

4. 一肚牢騷不合宜,自家心事自家知;老猶作客遊終倦,少不為僧悔已遲。彌勒跏趺成一笑,耶蘇安息遠相期;曇花落盡諸天淨,笑與山僧強說詩。[99]

5. 青山無念佛多情,莽莽雲山霸氣橫;作祖成仙吾不羨,瓣香低首鄭延平。[100]

6. 一杵鐘聲霸業空,羈臣終古淚痕紅;聖門慷慨焚儒服,佛座莊嚴屹梵宮。海外江山餘淨土,人間君父痛孤忠;回頭欲問朱家事,粥鼓齋魚叩晚風。[101]

7. 毘耶風景似瓊雷(原註:臺灣古稱「毘舍耶國」)[102],花木長春四序開。憑弔「北園」懷別館(原註:「北園別館」鄭氏築以奉母者,今為開元寺),縱觀東海上澄臺(原註:澄臺觀海臺灣八景之一)[103]。婆娑洋古華嚴現(原註:海中番島,昔人所謂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鷄籠,即今基隆廳)[104],(門+吉)(門+失)門高割據來(原註:鄭氏改安平門曰「(門+吉)(門+失)」,以春秋鄭國有此門也)。誰道蠻烟兼瘴雨?玉山中有小蓬萊(原註:玉山在大武巒山後)。伺影含沙笑射工,郎哥揆一水邊雄(原註:荷蘭將郎必即里哥為鄭芝龍所敗,其國王弟日揆一,復以夾板十五船據臺)。舢艫戈甲風烟外,城郭人民島嶼中。百雉坐收千里險,七鯤苦費十年功(原註:安平鎮西南一道沙線,自一鯤身至七鯤身。荷蘭築城如臺,沙環水曲曰「灣」,「臺灣」二字自此始)。無端鑿破洪荒竅,蜃市龍宮劫火紅。[105]

其中第3首,乃乾隆6年(1741年)4月任巡臺御史的張湄所作。詩中「鈢為投詩滿」一句,原註:「僧石峰能詩。」石峰,指的是開元寺第四代住持-澄聲法師。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曾說:「釋澄聲,號石峰,海會寺住持也。戒行素著。擅書畫,好吟咏,尤善手談。有司聞其名,多就訪之。時或苦旱,延以祈雨屢驗。[106]

(三)有關龍湖巖的詩詞

1. 野竹迷離翠作垣,微茫山色古雲門;烟侵晚岫通幽徑,水隔寒隄接遠村。曲檻留陰閒睡鹿,疎星倚月冷啼猿;昔年曾得遊中趣,依舊沽光瀲灧存。[107]

2. 湖波鏡瑩寺門幽,面面晴巒空翠浮;寂歷輞川圖畫裏,柳烟花雨不勝愁。[108]

(四)有關法華寺(夢蝶園)的詩詞

1. 夢蝶園,在臺灣府治。漳人李茂春,明季舉人;遯跡來臺,搆茅亭於永康里以居,名「夢蝶處」。今改為法華寺。張鷺洲詩云:「疎林一碧映清渠,物外修然水竹居;指點昔年尋夢處,秋風蝴蝶自蘧蘧」(原註:〈瀛壖百)。李氏園,近鯽魚潭,主人築小亭曰:聚星。緣疇四繞,青嶂當窗。臺地官僚省耕,皆憩於此。張鷺洲詩云:「梧竹陰森護短垣,群峰飛落聚星園;海九十髮如鶴,門外水田秋稼繁」(原註:同上)。[109]

2. 〈法華寺懷古〉(原註:古夢蝶園舊址,蔣金竹太守[110]布山門景勝,鑿池造龍舟,建半月樓觀美人競渡。今廢矣!):「法華勝景幾時荒,剩水殘山惹恨長!蝶化空尋高士夢,龍歸不鬥美人妝。通幽縱曲高低徑,隨喜難分上下方;舊事風流何處問?月樓無語自悽涼!」[111]

3. 路轉幽篁裏,逶迤匝淺苔;莿桐將合抱,香檨未成胎。樓聳懸鐘鼓,庭荒闢草來;燒檀飄戶外,啼鳥傍林隈。離德昭金殿(原註:前殿祀火神,匾曰「離德昭明」),禪心悟劫灰;雖多收敗葉,漸欲變枯荄。觀射亭猶在,息機人未回(原註:宋澄菴明府[112]結茅亭校射,扁曰「息機」,蓋射畢停驂處也);無心悟劫灰,有意野雲來。殘蘂風輕剪,寒爐火欲煤;村煙空處渡,野色望中開。誰展揮亳手(原註:鼓山遊僧摹「藏空」兩字,絕佳)?同傾淪茗杯;猶遲辭丈室,相顧兩無猜。[113]

4. 舊時書舍幾經遷,翠柏修篁引客憐;人去蜨回渾是夢(原註:寺舊名夢蜨園),僧歸花落已多年。茶廚不認避煙鶴,竹徑猶存暎月川;一片紅塵何處洗,南華此日有新篇。[114]

5. 臺南南城外,有法華寺,即明末李正青夢蝶園故址也。其北畔一古墓,題曰:閑散石虎之墓。考志乘,臺灣流寓並無其名,意亦正青之派亞歟?正青先生名茂春。「夢蝶園邊一坏土,殘碑班駁勒『石虎』。墓中虎骨化灰塵,頭銜獨以『閑散』取。不知年代何許人?是清是明難判剖。臺灣自鼎革而還,鄭氏開荒為初祖。其時亦有濟時賢,文武衣冠難僕數:王、辜、盧、沈、張、郁、俞(原註:王忠孝、辜朝薦、盧若騰、沈佺期、沈光文、張士、張灝、張瀛、郁永河、俞荔,此十人皆臺灣流寓),刺桐花下詩壇聚。正青先生別一號,好佛自作『蝶園主』。之數人者我俱知,理亂不聞謝簪組。吁嗟乎!生才亂世總不祥,不如閑散之為愈!斯人不聞與虎群,虎亦不與斯人伍。賸水殘山一虎墳,春草秋花薦牧豎。短歌當虎墓誌銘,嗚呼石虎足千古!」[115]

6. 法華寺畔有閒散石虎之墓,余以為明之遺民也;將遭毀掘,乃移塟夢蝶園中。為文祭之,復繫一詩:「草長鵑啼事渺茫,殘山剩水更悲傷。姓名未入遺民傳,碑碣空留古寺旁。夢蝶客歸園月冷,騎鯨人去海波荒。南無樹下優曇畔,寸土猶能發異香。」(原註:園中有南無十數株[116],又有優缽曇花,則塟於此。)[117]

7. 〈夢蝶園懷李茂春先生〉(原註:李先生,龍溪人,明末進士,避亂於臺灣):「喃喃口誦『波羅蜜』,遯迹東來毘舍耶[118];名士晚年多好佛,古梅無主自開花。荒園蝶夢猶留址,瘴海龍潛未有家;二百餘年香火地,孤松蒼鬱栖鴉。」[119]

8. 法華寺對竹溪庵,野色晴空一抹藍;多少踏青人去後,五妃墓道日三三。夢蝶園荒野菊開,輕鞵踏遍碎蒼苔;登高都向南關去,帽插山花暮始回。[120]

9. 破寺無僧住,我來尋斷碑;荒園蝶影少,古樹鳥聲悲。大夢前人覺,禪宗此日衰;如聞龍象泣,雨漏壞龕帷。[121]

10. 吠堯[122]無復肆狂尨,伏莽朱、林馘獻雙(原註:朱一貴、林爽文兩次倡亂)。草澤閒談鏖戰地,榕陰小闢讀書窗(原註:「海東書院」[123]古榕一株,額曰「榕壇」)。布衣夢蝶人何處(原註:明遺老李茂春有園曰「夢蝶處」)?石鼓游龍氣未降(原註:宋朱文公登石鼓山,占地脈曰:「龍渡東海,五百年後海外當有百萬人之郡邑」)。信有山川妙鍾毓,至今五馬說奔江(原註:成功高祖葬處,形家號為「五馬奔江」[124])。[125]

其中,第5、6兩首都提到了「閒散石虎之墓」。盧嘉興〈蔣允焄擴建法華寺〉[126],曾依連雅堂〈閒散石虎墓記〉、〈祭閒散石虎文〉,以及蘇菱槎〈閒散石虎墓碣辨〉[127]等文獻,說明該墓原本並非建於法華寺內,而是在現今台南師專附小校園當中,經許南英發現,並於氏著《窺園留草.丁亥》當中,以詩作的方式記載下來。(即第2首。)大正5年(民國5年,1916年),因擴建臺南第一公學校(即今師專附小),移於法華寺內。

其次,第9首的「破寺無僧住」,乃至「禪宗此日衰」等句,說明作者林朝崧時代的法華寺,已有破舊無僧的情況。林朝崧,光緒28(1911),創櫟社」於霧峰萊園。[128]此詩應該作於這一年代;因此,這一年代的法華寺,香火似乎不甚鼎盛。

最後,本文雖然沒有討論到竹溪寺的創建經過,但相關詩詞甚多,從中也能一窺它和「名士佛教」的關係。因此,下面將相關詩詞一併列出:

(五)有關竹溪寺的詩詞

1. 竹尋僧院,傍溪叩佛堂;溪迴水自曲,竹密山亦涼。供客三杯酒,參禪一炷香;聽談心未倦,溪竹已蒼茫。[129]

2. 〈窺園留草〉(原註:六月二十四日與社友[130]往竹溪寺參謁關聖) [131]
少年喜結詩文會,勝日同盟香火緣。忠義千秋懸日月,滄桑一瞥化雲烟。登堂禮樂從先進,入座衣冠盡後賢。一勺權當清酒薦,淇汙行潦在山泉。(其一)
佛光神道兩虛無,淘汰將歸造化鑪。獨有綱常留正氣,能令崇拜起吾儒!漫云唇齒同文國,忍看河山易色圖?父老凋零多白髮,猶聞倉葛[132]大聲呼。(其二)
南郊健步免扶笻,芳草迷離舊徑封。寺外新分一脈水,門前不見十圍松!山僧已死空禪室,遠客重來動午鐘。且息塵緣謀住此,溪山是否肯相容?(其三)

3. 前身慧業我原僧,到此能參最上乘。萬劫紅羊[133]餘法界,一尊綠螘聚吟朋。[134]當門水鏡明如拭,遶徑風篁午不蒸。醉裏難禁狂擊鈢,墨雲飛灑剡溪[135]藤。[136]

4. 春色無端綠滿溪,我來何處辨東西?茫茫世態空雲狗,莽莽雄圖失草雞。半晌午陰花有韻,萬尖生意笋初齊。歸途猶戀山僧味,惆悵夕陽鴉亂諦。[137]

*本文乃作者所申請之行政院國家科學發展委員會整合型計劃--「臺灣佛教的歷史與思想—-明鄭至日據時期(以上總計劃名稱)//明鄭時期的『名士佛教』與『三教同源』思想之研究(子計劃名稱)」之成果報告的一部分。在此謹向行政院國家科學發展委員會致謝。



[1] 見:梁湘潤、黃宏介《台灣佛教史》,台北:行卯出版社,1995(2版),頁36。

[2] 台灣第一座佛寺,據說是建於明永曆15(清順治18年,1661)的高雄竹溪寺。(詳見:盧嘉興<臺灣的第一座寺院-竹溪寺>;原刊於:《古今談》9期,1965年11月,頁233;另收錄於:張曼濤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9,頁233-254)盧嘉興是依據明末遺臣沈光文(1612-1688)的詩作,而做出這樣的結論。但由於沈氏詩作問題重重,因此竹溪寺是否建於1661年的台灣第一座佛寺,仍有待進一步釐清。(詳下文。)

[3] 16613月,鄭成功功克澎湖,4月抵鹿耳門,5月立台灣為東都,赤崁為承天府,並置天興、萬年二縣。次年(1662)2月,荷人投降。16838月,鄭成功叛將施琅引清兵入台,鄭克塽投降,東寧朝滅。

[4] 引見:林謙光《臺灣紀略.沿革》,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29年(1693年)〕。引文中的「一府二縣」,指承天府和天興、萬年二縣。壬寅年,康熙元年(1662年);癸卯年,康熙2年(1663年)。

[5] 有關彌陀寺的創建者和創建年代,盧嘉興有不同的看法;詳下文有關竹溪寺的討論。

[6] 臺灣總督府《臺灣名勝舊蹟誌》,大正5年(1916)。

[7] 引見:連雅堂《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佛教》,1911;收錄於:高賢治主編,《臺灣方地集成.清代篇-第一輯》(39-40),宗青圖書出版公司,1995。

[8] 稱為北園」,黃叔璥〈泉井圍石記〉,曾有這樣的說明:「鄭氏北園,去群治五、六里;從海視之,則直北矣!故名。」〔引見:黃叔璥《臺海使槎錄(卷2).赤嵌筆談.泉井圍石記》,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雍正2年[1724年])。〕

[9] 引見:劉良壁《重修福建臺灣府志(卷18).古蹟.附宮室》,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乾隆5年(1740年)〕。

[10] 詳見: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原刊於:《古今談》28期,1967年6月,頁269;另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頁269-320。

[11] 引見:林謙光《臺灣紀略.沿革》。引文中的辛酉年,康熙20(1681)

[12]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35年(1696年)〕。

[13] 清代各省設提督,下設總兵副總兵等,總兵所管軍隊稱為,因此,總兵又稱總鎮。王化行於康熙26(1687)任臺廈鎮第一任總鎮,而王效宗也於同年,繼王化行任第二任臺廈鎮第二任總鎮。

[14] 引見:王化行〈始建海會寺記〉;收錄於: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7).藝文(2).記》,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嘉慶12年(1807年)。〕引文中的兵巡王公,指的是臺廈鎮王效宗。

[15] 僧志中,號能禪師,別號行和,泉州人。曾為海會寺募款鑄鐘,由代住持福宗(後來的海會寺第二代住持),於康熙34(1695)鑄成。時志中閉關三年,出關詞由時任鳳山知縣的閔達,記於鐘銘之中:獨坐釘關給善緣,募鐘立願利人天;一聲擊出無邊界,同種功德億萬年。(參見: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

[16] 引見: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3).外編.寺觀》。

[17] 引見:哈當阿〈新修海靖寺碑記〉;收錄於: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7).藝文(2).記》。

[18] 引見:范咸《重修臺灣府志(卷25)藝文(6)詩(3)》,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乾隆10年(1745年)。〕

[19] 引見:連雅堂《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臺南府.海會寺》。

[20] 趙阿南〈臺灣雜事詩〉,也有「古名端宜紀榴禪」的詩句:「北園古墅溯從前,海會碑猶識變遷;今日開元成法脈,古名端宜紀榴禪。(收錄於:《五十年來南社的社員與詩》;轉引自: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

[21] 宋.志磐《佛祖統紀》卷40:「(開元)二十六年,勅天下諸郡立龍興、開元二寺。…(開元)二十七年,勅天下僧道,遇國忌,就龍興寺,行道散齋。千秋節祝壽,就開元寺。(引見《大正新脩大藏經》卷49,頁375,上。)

[22] 鄭氏王朝覆亡之後,台灣人民為紀念鄭成功祖孫三代,曾以將軍廟、大王廟(皆祠奉鄭成功)二王廟(祠奉鄭成功和鄭經)、三老爺廟(祠奉鄭成功祖孫三人)等名義,建廟祠奉。而且,為了規避清朝政府的取締,尊鄭成功為池府大王(台語」字與「」字聲音相近)。有學者以為,這是台灣王爺信仰的起源。而在一般寺廟當中供奉鄭成功神位,也屢見不鮮;開元寺只是其中一個例子。這可能和清朝末年沈葆楨理台期間,為利用台人對鄭成功的崇拜心理,奏請在台灣創建延平郡王祠,以鼓舞台灣百姓效忠清廷有關。〔詳見:蔡相煇《台灣的王爺與媽祖》,台北:臺原出版社,1992(1版4刷),上篇,1-4節。〕

[23] 沈光文〈州守新搆僧舍于南溪。人多往之,余未及也〉;引見:龔顯宗主編《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台南:台南縣立文化中心,1998,頁20-21。

[24] 詳前註。

[25] 承天府內,又分天興、萬年二州。

[26] 盧嘉興《竹溪禪寺沿革志》、〈臺灣的第一座寺院-竹溪寺〉(原刊於:《古今談》9期,1965年11月,頁32-37;另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頁233-254),以為沈光文詩中所提說「州守新搆僧舍於南溪」,是指竹溪寺,並據而斷言竹溪寺是台灣最早創建的佛寺。盧文具有重大影響力,其後瞿海源《重修臺灣省通志(第1冊.卷3).住民志.宗教篇.第三章.第三節》(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朱其麟《臺灣佛教名剎》(後部)(台北縣:華宇出版社,1988,頁262)、闞正宗《臺灣佛教一百年》(台北:東大圖書公司,1999年,頁113-115),以及江燦騰《日據時期臺灣佛教文化發展史》(台北:南天書局,2001年,頁498),都依照盧文,判定竹溪寺是台灣第一座佛寺

[27] 引見: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卷12).人物.流寓》,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乾隆29年(1764年)〕。

[28]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康熙33年(1694年)。

[29] 引見:陳夢林《諸羅縣志(卷12).雜記志.古蹟》,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58年(1719年)〕。

[30] 引見: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卷19).雜記.災祥.附考.陳永華傳》。

[31] 引見:江日昇《臺灣外紀》卷6,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5〔原發行於:康熙43年(1704年)〕

[32] 引見:陳夢林《諸羅縣志(卷12).雜記志.寺廟》。引文中的「四十四年」,是康熙44年(1705年)。

[33] 引見:連雅堂《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嘉義縣》。其中,乾隆元年,1736年。

[34] 引見:相良吉哉《臺南州祠廟名鑑》,台南:臺灣日日新報社,1933,頁100。

[35] 引見: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5).外編.寺觀》。

[36]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

[37] 引見:陳文達《臺灣縣志(卷9).雜記地.寺廟》,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59(1720)

[38] 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8).人物志.流寓》。引文中的「隆武」,乃稱帝於福州的唐王年號;「丙戌」,即唐王隆午2年(1946年),清.順治3年。

[39] 夢蝶園中的陳永華所立原碑-〈園蝶園記〉,隸清後遭禁毀。康熙47年(1708年)鳳山知縣趙永清,以及乾隆29年(1764年)臺灣府知府蔣允焄,前後兩次鐫碑,但都同遭禁毀。一直到嘉慶5年(1800年),李茂春裔孫生員李夢瓊、拔貢李宗寅等,呈請臺灣府知府吳逢聖,准將原碑記重給勒石。因此,目前法華寺所保留的陳永華〈夢蝶園記〉,前段記有下面文字:「嘉慶伍年裔鯀李夢瓊、李宗寅等蒙府憲吳准將鳳邑主宋,暨前府憲蔣,原建陳永華所撰碑記重給勒石。(參見:盧嘉興〈夢蝶園改稱法華寺年代考〉;原刊於:《臺灣風物》17卷2期,1967年4月,頁321;另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台北:大乘文化出版社,1979,頁321-327。)

[40] 李茂春,字正青。

[41] 引見:陳永華〈夢蝶園記〉;收錄於:王必昌《重修縣志(卷15).雜記.古蹟.宅(附).夢蝶園》,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乾隆17年(1752年)〕

[42] 引見:林述三〈李茂春〉;收錄於:〈臺灣詠史詩〉;轉引自:盧嘉興〈蔣允焄擴建法華寺〉。(原刊於:《古今談》26期,1967年4月,頁329;另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頁329-362。)引文中的謝枋得(1226-1289),宋末人。明朝覆亡後,隱於閩中。至元26年(1289年),元朝皇室強迫他北行,至京不食而死。

[43] 引見:林景仁〈李茂春〉;收錄於:《臺南市志稿文教志.藝文.近代藝文》,台南:臺南市文獻委員會,1959,頁263-264。原文末句作「深下酒一低徊」,現依盧嘉興〈蔣允焄擴建法華寺〉,修改如文。另外,「絕妙參軍黃絹句」一句,指的是鄭成功的參軍-陳永華,為夢蝶園所作的文記。(黃絹句,絕妙好詞的意思。)上引林述三的詩作-〈李茂春〉,曾在詩前說明:「李茂春…永曆十八年,從鄭經東渡,卜居永康里,築草廬曰『夢蝶園』,咨議參軍陳永華為文記之。」引文中的「永曆」,是明末遺臣桂王的年號。明亡後(清.順治4年,1647年),奔桂林稱帝,因此史稱桂王。另外,引文中的「永曆十八年」可能是「永曆十五年」或「順治十八年」之誤,因為永曆15年(清.順治18年,1661年),桂王為緬人所執,獻於吳三桂。次年,吳三桂殺桂王於雲南。(是年,鄭成功卒。)

[44] 陳文達《臺灣縣志(卷9).雜記志.寺廟》。

[45] 引見:宋永清〈火神廟記〉;收錄於:周元文《重修臺灣府志(卷10).藝文志.記》,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康熙51年(1712年)〕。

[46] 陶唐氏,即帝堯。帝堯初居陶,後封於唐,故名陶唐氏。

[47] 這三句出自《尸子(上).君治》。其中,「五木」指五種鑽木取火用的木材,取自不同的五時。《隋書.王劭傳》:「新火、舊火,理應有異。伏願遠遵先聖,於五時取五木,以變火。」《論語.陽貨》:「鑽燧改火,期可已矣!」而《注》,則說:「《周書.月令》有更火之文:春取榆柳之火,夏取棗杳之火,季夏取桑柘之火,秋取柞楢之火,冬取槐檀之火。一年之內,鑽火各異木,故曰改火也。」引文中的變火、改火、更火,都指同一件事情:改變不同的木材,以方便鑽木取火。

[48] 傳說炎帝以火紀事,並以火為官名:春官為大火,夏官為鶉火,秋官為西火,冬官為北火,中官為中火。《左傳.昭17年》:「炎帝氏以火紀,故為火師而火名。」而《注》,則說:「炎帝、神農氏,亦有火瑞,以火紀事,名百官。」另外,《左傳.哀九年》,則說:「炎帝為火師。」火師,古代掌管火事的官吏。《國語.周(中)》:「火師監燎。」《注》,則說:「火師司火。」但《左傳》的「炎帝為火師」,應指炎帝自稱為火師。

[49] 《漢書.五行志》:「古之火正,謂火官也。掌祭火星,行火政。」因此,火正是掌管火事的官吏。引文說到「陶唐氏(帝堯)有火正,曰祝融。」但郤有不同的說法。《禮記.月令.孟夏之月》,說:「其帝炎帝,其神祝融。」這樣看來,炎帝把火神稱為祝融。《漢書.五行志(上)》,也說:「帝嚳則有祝融,堯時有閼伯,民賴其德,死則以為火祖,配祭火星。」如此,則祝融是帝嚳(黃帝曾孫,商朝高祖)時的人名;而帝堯時的火神,應是死後為神的閼伯。

[50] 日人所撰《臺灣名勝舊蹟誌》,曾說:「夢蝶園,後於清康熙22年臺灣知府蔣毓英為保存其古蹟的目的,改建一宇,號稱法華寺。」盧嘉興〈夢蝶園改稱法華寺年代考〉,以為日人的這一說法,乃誤讀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乾隆17年(1752年)撰〕、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嘉慶12年(1807年)撰]的記載而寫。依據這兩部縣志的記載,蔣毓英知府,雖曾「撥寺後曠地二甲有奇,充為香燈(王必昌志),或「以寺後曠地二甲零為香燈費(謝金鑾志);但蔣毓英知府,郤不是改夢蝶園為法華寺者。

[51] 引見:謝金鑾〈臺灣竹枝詞〉第22;收錄於:陳漢光《臺灣詩錄》卷7,台中: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84(再版)。竹枝詞中的曇花,應指李茂春(李正青)手植的曇花。林緝熙〈遊夢蝶園〉,曾有「詩檻春歸人柳瘦,禪關月冷佛曇香」兩句,而在原註中則引《府誌》說:「《府誌》:『園中有曇花一樹,為正青手植。』」〔詳見:林緝熙〈遊夢蝶園〉;收錄於:《荻洲吟草》。(轉引自:盧嘉興,〈蔣允焄擴建法華寺〉。)〕另外,盧嘉興〈蔣允焄擴建法華寺〉,曾依朱仕玠《小琉球漫誌》、連雅堂《臺灣通史(卷27).農業志.卉之屬記》、《中國植物圖鑑》、《臺灣植物目錄》等文獻,證明夢蝶園中的曇花,並非「曇花一現」一語中的曇花或台灣中的「瓊花」,亦非《法華經.方便品》中所說的「優曇鈢花」;而是台灣民間所說的「蓮招」花或「蘭招」花。

[52] 引見:馬清樞《臺陽雜興》第15首,收錄於:周憲文編《臺灣雜詠合刻》,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

[53] 又作伶仃洋,位於廣東珠江口。

[54] 全詩為:皇恐灘頭說皇恐,零丁洋裏歎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青照汗青!

[55]《小腆紀年》(第5冊)卷20,台北:臺灣銀行,1962,頁947。

[56] 殉國難前,作有〈絕命詞〉:「艱辛避海外,總為幾根髮;於今事畢矣,祖宗應容納!(引見:高拱乾《臺灣府志(卷10).藝文志.傳.明寧靖王傳》。)

[57] 詳見:《清一統志臺灣府.寺觀.竹溪寺》,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道光22年(1842年)〕。

[58] 詳見:連雅堂《臺灣通史(卷22).宗教志.臺灣廟宇表.臺南府.竹溪寺》。

[59] 引見:瞿海源《重修臺灣省通志(第1冊.卷3).住民志.宗教篇.第三章.第三節》,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

[60] 梁、黃二氏曾以居士佛教」,來稱呼這種介於出家僧侶和在家貴族之間的佛教。(詳見:梁湘潤、黃宏介《台灣佛教史》,頁36。)依據匡宇〈臺灣佛教史〉(原刊於:《現代佛教文選》,1958,頁11;另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頁11-18),明鄭時期來台的佛教居士,除了李茂春和沈光文之外,還有:林英(字雲義,明.崇禎年間,次歲貢知昆明縣事,後出家為僧,間道至廈門,入臺灣)、張士(明.崇禎6年副榜,明亡入山,耿精忠之亂後入臺,居東安坊,持齋念佛,倏然塵外)、明.魯王女(適安南儒士鄭哲飛,夫殆來台,依寧靜王以居,晚年持齋獨處,邑人欽之,以為女師),共五人。匡宇把這五人譽為開台島在家學佛之先河」。其實,梁、黃、匡三氏那樣,把明鄭時期的佛教定位為居士佛教或在家佛教,並不妥當;因為這五人中,沈光文和林英都是出家僧人,而非在家居士。另外,依據高雄左營興隆寺碑的記載:「大清康熙乙巳年(即康熙4年,1665年),臨濟正宗僧勝芝和尚及其徒茂義、茂伽三人來台灣。見龜山(即今舊城之龜山)之秀麗,形景而有奇,就處搭蓋草亭。登山伐木,烹茗濟渴行人,嗣募建寺宮。(轉引自:匡宇〈臺灣佛教史〉。)足見明末清初已有僧人來台建寺,而非全然是居士佛教或在家佛教。

[61] 例如中國佛教中的天台、華嚴、三論、唯識等宗。

[62] 庶民佛教的重要特色之一是神佛不分;這是清朝台灣佛教的特質,筆者將另文討論。

[63] 收錄於:顏尚文、李若文主編《南台灣鄉土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集》,頁603-666。

[64] 同前引。

[65] 引見:陳肇興〈赤嵌竹枝詞〉第13;收錄於:陳肇興《陶村詩稿(卷4).巳未》,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約同治元年(1862年)〕

[66] 引見:連雅堂《劍花室詩集.外集之一》,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2,頁96。其中,「草雞」、「騎鯨」都指鄭成功。〔詳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15)雜記.叢談》;又見: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5).外編.叢談》。〕

[67] 引見:施澐舫〈弔沈斯菴遺老〉2;收錄於:施士浩(施澐舫)著,黃典權編《後蘇龕合集.後蘇龕詩鈔(卷8)》,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

[68] 鳳陽,位於安徽;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起事地。

[69] 莊子為蒙人,故稱蒙莊。夢蝶園主人-李茂春,喜讀《莊子》(詳前文),因此有「一夢醒蒙莊」句。

[70] 孝廉,指李茂春。高拱乾《臺灣府志(卷8).人物志.流寓》,曾說:「李茂春,字正青,漳之龍溪人也。登明隆武丙戌鄉榜。林述三也說:「(李茂春)字正青,龍溪人,隆武二年舉孝廉。(引見:林述三〈李茂春〉;收錄於:〈臺灣詠史詩〉。)其中隆武,乃1645年稱帝於福州的唐王聿鍵的年號。隆武丙戌或隆武二年,清順治3年,1646年。

[71] 即五妃廟。鄭氏王朝覆亡,寧靖王朱術桂殉國難,五妃陪葬。

[72] 指夢蝶園。高拱乾《臺灣府志(卷9).外志.寺觀(附宮廟)》,曾說:「夢蝶園,在府治社稷壇南數百步。

[73] 唐維卿(唐景崧)〈夢蝶園〉;收錄於:連雅堂《臺灣詩乘》第2冊,卷5,頁209。

[74] 有人以〈普陀幻住菴〉中「逃禪學誦經文」一句,做為沈光文「逃禪」的證明。但因前文已詳加考證,說明該詩恐非作於台灣;因此,該一詩句無法做為沈光文在台灣「變服為僧入山」的文證。另外,沈光文還有題為〈山間〉的詩作八首,其中第二首也用到了「逃禪」兩字。(詳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22。)由於這八首詩作的著作時間,可能是在來臺入山為僧之時,也可能是在廣東之時(詳見:毛一波〈試論沈光文之詩〉;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87);因此,和〈普陀幻住菴〉一樣,無法做為來臺逃禪的證據。

[75] 該詩作是:和風催我出郊去,好鳥還宜載酒聽。草色遙聯春樹綠,湖光倒映遠峰青。歌喉潤處花初落,詩韻拈來酒欲醒。逸興強尋豁目處,頹然獨立望滄溟。(引見:陳漢光《臺灣詩錄(卷3).沈光文.郊遊分得青字》。)

[76] 引見:江寶釵《臺灣古典詩面面觀》,台北:巨流圖書公司,1999,頁30。

[77] 引見:前書,頁31。

[78] 這是龔顯宗〈沈光文的生平事蹟與文教貢獻〉一文(刊於:《歷史月刊》,1999年10月號,頁34-38),對沈光文的讚譽。

[79] 出處見前註。

[80] 沈光文〈寄跡效人吟〉6之5;引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4。

[81] 沈光文〈隩草〉11之5;引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7。

[82] 沈光文〈別洪七峰〉;引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22。

[83] 引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22。詩中的「運甓」,乃《晉書(卷66).陶侃傳》所述陶侃朝夕連磚的故事。龔顯宗註釋:「這裏用陶侃事,自述不甘安逸、勵志待酬的情懷。

[84] 引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22。

[85] 沈光文這兩句詩所顯示的過客(或「暫留)心理,江寶釵也注意到了。(詳見:江寶釵《臺灣古典詩面面觀》,頁116。)

[86] 引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122。

[87] 參見:石萬壽〈沈光文事蹟新探〉。

[88] 詳見:連雅堂《臺灣通史(卷24).藝文志.藝文表(3)》。其中,《福臺新詠》又名《東吟詩》;范咸《重修臺灣府志(卷19).雜記.雜著.附考》,曾說:「《東吟詩》,一名《福臺新咏》;四明沈光文、宛陵韓又琦、關中趙行可、會稽陳元圖、無錫華袞、鄭廷桂、榕城林奕、丹霞吳蕖、輪山楊宗城、螺陽王際慧前後倡酬之作。

[89] 詳見: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上編1-3章,中編2章。

[90] 引見:周鍾瑄《諸羅縣志(卷11).藝文志.題沈斯庵雜記詩》。

[91] 詳見:盛成〈沈光文之家學與師傳〉;收錄於:龔顯宗《沈光文全集及其研究資料彙編》,頁266-300

[92] 引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6).祠宇志(附寺宇).彌陀寺.巡臺御史張湄詩(其二)》。

[93] 引見:王必昌《重修臺灣縣志(卷6).祠宇志(附寺宇).彌陀寺.彰化令費應豫詩》。

[94] 引見:明.袾宏《竹窗三筆》;收錄於:《蓮池大師全集(卷4).雲棲法》,台北:中華佛教文化館,1973,頁16。

[95] 這裏的鄭妻」,指鄭成功夫人董氏。連雅堂《雅言》216條(台北:臺灣銀行經濟研究室,1963,頁95),曾說:「臺灣竹類甚多,有綠竹、黃竹、白竹、墨竹、刺竹、箭竹等凡十數種。而臺南海會寺有七絃竹,高不及丈;每節有銀紋七條,美而秀。寺為鄭氏之北園別墅,聞董夫人自湖南黃岡移植。閱今二百七十年,新篁舊箭相繼而生,亦可寶也。」七絃竹乃鄭夫人董氏由湖南黃岡移植而來,似乎是自古流傳的說法。民國初年開元寺僧-慧雲,也有一首名為〈題北園七絃竹〉的詩作,說到了鄭夫人董氏:「北園遺跡久湮淪,古寺興衰歷幾春;留得七絃奇竹在,至今長憶鄭夫人。(轉引自: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然而,盧嘉興〈北園別舘與開元寺〉,郤引《鄭成功復臺三百年史畫.開元寺七絃竹》,否定了這一傳說的真實性。

[96] 張公略〈七絃竹〉;引見:賴子清編〈臺灣咏物詩〉;刊於:《臺灣文獻》10卷2期,台北: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59,頁190。

[97] 引見:盧九圍〈海會寺(原註:舊為榴環寺)〉;收錄於:范咸《重修臺灣府志(卷25).藝文(6).詩(3)》。

[98] 張湄〈勸農歸路經海會寺次韻〉2之1;收錄於:陳漢光《臺灣詩錄》(上),頁296-297。

[99] 引見:許南英〈遊開元寺小集,同雲石、籟軒分韻得魚字〉;收錄於:許南英《窺園留草.丙辰》,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民國10年(1921年)〕。另外,《臺南開元寺志略稿》,收錄了一首名為〈再過開元寺〉的七言詩,作者題為「臺南蘊(許南英自稱),和《窺園留草.丙辰》所收略有出入:「一肚牢騷不合宜,自家心事自家知;老猶作客遊偏倦,少不為僧悔已遲。彌勒袈裟成一笑,耶蘇休息遠相期;曇花落盡諸天淨,笑與山僧強說詩。

[100] 引見:黃欣〈探北園別舘漫成〉;收錄於:《臺南開元寺誌略稿》。

[101] 引見:賴惠川〈開元寺〉;收錄於:賴惠川《詩詞合鈔.悶紅小草.增錄》,頁111。(感謝中正大學中文系江寶釵教授提供《詩詞合鈔》影印本。)

[102] 毘舍耶國,指台灣。伊能嘉矩著,臺灣省文獻委員會編譯《臺灣文化志(上).第一篇.附錄.(四)毗舍耶》(台中:台灣省文獻委員會,1985),曾說:毘舍耶又作毘舍那,乃菲律賓群島中之Biraya所轉化而來。Bisaya島上之住民移住小琉球,自稱Siraiya或Siraya,皆由Bisaya一語變來。小琉球原住民又移住臺灣南部,成三平埔族:新港、蕭壠、麻豆仍自稱Siraiya或Siraya。但是,道光13年北路理番同知陳盛韶所撰的《問俗錄》,郤有完全不同的說法:「《楞嚴經注》云:四方貴賤族分四姓,毗舍商賈也。然則臺灣為西洋互市地,自昔為然矣。」這是說:印度四姓當中有毗舍(Vaisya),商人的意思。而台灣為西洋貿易通商的地方,因而稱為毘舍(耶)。

[103] 澄臺觀海,臺灣八景之一。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1).地志.山水.勝蹟》,曾說:「舊志所稱邑治八景,曰鹿耳連帆,曰鯤身集網,曰赤嵌夕照,曰金鷄曉霞(原註:此屬澎湖)。曰鯽潭霽月,曰鴈門煙雨,曰香洋春耨,曰旗尾秋蒐(原註:散見山水古蹟各志。自御史錢琦以下皆有題咏)。又郡八景,曰安平晚渡,沙鯤漁火,鹿耳春潮,鷄籠積雪(原註:此屬淡水),東溟曉日(原註:同上),西嶼落霞(原註:屬澎湖),澄臺觀海,斐亭聽濤(原註:俱在道署內。自巡道高拱乾以下皆有題咏)。

[104] 「婆娑洋古華嚴現」,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1).地志.建置》,曾說:「朱景英《海東札記》云:『《文獻通考》:琉球國居海島,在泉州之東,有島曰澎湖,水行五日而至。…旁有毗舍耶國,語言不通,袒裸盱睢,殆非人類。…論者疑其情狀相似,以臺灣即毗舍耶國,其足信歟。又有據《名山藏》乾坤東港華嚴婆娑洋世界,名為鷄籠之說,指為今臺灣,恐亦影響之譚耳。』。引文中的「華嚴婆娑洋世界」,可能指《華嚴經》所描寫的華藏世界海,那是釋迦牟尼真身(法身)-毘盧遮那佛(大日如來),所居住的淨土。至於「毗舍耶國」,請參見註釋102。

[105] 引見:施士洁〈臺灣雜感和王蔀畇孝廉韻,胡銕華太守同作〉7之3;收錄於:施士洁著,黃典權編《後蘇龕合集.後蘇龕詩鈔(卷2)》。

[106] 引見: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5).外編.方伎.釋澄聲傳》。

[107] 引見:陳輝〈龍湖巖〉;收錄於:范咸《重修臺灣府志(卷25).藝文(6).詩(3)》。

[108] 引見:張湄〈瀛壖百咏〉;收錄於:余文儀《續修臺灣府志(卷19)雜記.寺廟.附考.龍湖巖詩》。

[109] 引見:范咸《重修臺灣府志(19).雜記.園亭.附考.夢蝶園》。引文中的張鷺洲,乃乾隆6年(1741年)4月任巡臺御史的張湄,著有《瀛壖百咏》。

[110] 蔣金竹,即蔣允焄,字為光,號金竹,貴州貴陽筑縣人。乾隆25(1760)任漳州府知府,288月移任台灣府知府。

[111] 引見:章甫〈法華寺懷古〉;收錄於:陳漢光《臺灣詩錄》(中),頁557。

[112] 宋澄菴,即宋永清;明府,太守牧尹之稱。宋永清知鳳山縣,故稱明府。

[113] 引見:曾源昌〈法華寺(即夢蝶園)〉;收錄於:陳文達《臺灣縣志(卷10).藝文志.詩》。

[114] 引見:黃元弼〈法華寺〉;收錄於:陳文達《臺灣縣志.藝文志(10).詩》。

[115] 引見:許南英《窺園留草.丁亥.閑散石虎墓》。

[116] 南無樹,即蓮霧(染霧)果樹。王凱泰《臺灣雜詠三十二首》第24:「南無知否是菩提(原註:《府志》:菩提果,其色白,其實中空,狀如蠟丸,與南無相似,俗名染霧),一例稱名佛在西(原註:臺中果名多用梵語);不染雲霞偏染霧,慈航欲渡世人迷。(引見:周憲文編《臺灣雜詠合刊》,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

[117] 引見:連雅堂《劍花室詩集.寧南詩草》,頁39-40。

[118] 毘舍耶,見註釋102。

[119] 引見:許南英《窺園留草.丁亥(光緒十三年、一八八七).夢蝶園懷李茂春先生》。

[120] 引見:李如員〈臺灣竹枝詞〉第1、3;收錄於:連雅,《臺灣詩乘》第1冊,卷2,頁87。

[121] 引見:林朝崧《無悶草堂詩存(卷3).法華寺》,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民國20年(1931年)〕

[122] 吠堯,桀犬吠堯;指朱一貴和林爽文。《漢書(51).鄒陽傳》:「今人主誠,能去驕傲之心,懷可報之意…則桀之犬可以吠堯…。」其後引申為壞人爪牙攻擊好人,或引申為各為其主。例如,《晉書.康帝紀》:「桀犬吠堯,封孤嗣亂,方諸后羿,曷若斯之甚也!

[123] 海東書院,謝金鑾《續修臺灣縣志(卷3).學志.學宮.書院》,曾說:「海東書院:舊在寧南坊府學宮之西(原註:今教授訓導公署即其地也)。康熙五十九年,巡道梁文瑄建。…乾隆四年,督學單德謨別建校士院於東安坊(原註:縣學宮之左,今萬壽宮即其地)。明年,巡道良壁修之;於是書院復振。御史楊二酉奏請,以府學教授為掌教,選諸生肄業其中(原註:時府學教授福州薛士中)。…十五年,新建縣署於紅毛樓右;乃修東安坊廢署為書院,於是徙焉。乾隆十七年,迢以巡道兼提督學政。…二十七年,巡道覺羅明修曠院為海東書院,復徙焉(原註:記見「藝文」)。三十年,知府蔣允焄護巡道事,乃諆別建,擇地於寧南坊府學宮西崎下…。

[124] 五馬奔江,又作五馬渡江。晉朝童謠:五馬浮渡江,一馬化為龍。」宋.王安石《臨川集(卷18).答張奉議詩》,也說:「五馬渡江開國處,一牛吼地作菴人。」其中,五馬指晉朝五位姓司馬的王:瑯琊王司馬睿、彭城王司馬繹、西陽王司馬羕、汝南王司馬祐,以及南頓王司馬宗。五王南奔渡江,而睿王登帝位,成為晉帝。

[125] 引見:施士洁〈臺灣雜感和王蔀畇孝廉韻,胡銕華太守同作〉7之2;收錄於:施士洁著,黃典權編《後蘇龕合集.後蘇龕詩鈔(卷2)》。

[126] 收錄於:張曼濤主編《現代佛教學術叢刊(87).中國佛教史論集(臺灣佛教篇)》,頁329-362。

[127] 分別刊於:《臺灣詩薈》3號(1924年4月)、5號(1924年6月)、14號(1924年2月)。並收錄於:連橫編撰《臺灣詩薈》(上),台北:臺北市文獻委員會,1977,頁161-162,299;同書(下),頁89-90。

[128] 詳見:廖雪蘭(一瑾)《台灣詩史》,頁272-275。

[129] 引見:林青蓮〈竹溪寺〉;收錄於:王瑛曾《重修鳳山縣志(卷12[中]).詩賦》,南投:臺灣省文獻委員會,1993〔原發行於:乾隆29年(1764年)〕。

[130] 許南英曾與施士洁、任春源等人結菽莊吟社於鼓浪嶼。(參見:施土洁〈窺園留草序〉;又見:汪春源〈窺園留草序〉。)

[131] 引見:許南英《窺園留草.壬子.六月二十四日與社友往竹溪寺參謁關聖》。

[132] 倉葛,周.陽樊人。清.阮元校刊《左氏傳.僖25》,曾說:「時晉朝周天子請隧,王不許,但與陽樊等之田。於是晉起南陽之田,但陽樊人不服,晉圍之。於是,倉葛呼曰:『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宜吾不敢服也。此誰非王之親姻?其俘之也。』乃出其民。」其中,「倉葛呼曰」底下雙引號內的話,即詩中所說的「猶聞倉葛大聲呼」。(感謝台灣大學哲學系主任林義正教義,提供以上有關倉葛的資料。)

[133] 紅羊,紅羊劫之簡稱,指國難或劫難。古人以丙午、丁未乃災厄劫難的年份。丙丁屬火,色赤,未屬羊,因此稱紅羊(赤羊)劫。或謂午屬馬,因此丙午為赤馬;丁未為紅羊。殷堯藩送李節度詩:太平從此銷兵甲,記取紅羊換劫年。(引見:《全唐詩》492。)

[134] 吟朋」,指許南英、任春源等,與施士洁結菽莊吟社於鼓浪嶼的友人。

[135] 剡溪,位於浙江縣。晉.王子猷(徽之)夜訪戴逵之所,因此又名戴溪。

[136] 施士洁〈重遊竹溪同劉拙菴楊西庚作〉;收錄於:施士洁著,黃典權編《後蘇龕合集.後蘇龕詩鈔(卷1)》。另外,依據連雅堂《臺灣詩乘》的記錄,本詩曾做為竹溪寺的題壁,並收錄於:《臺灣詩乘》第2冊,卷5,頁221;但最後兩句,郤改為:擊鈢詩成饒逸興,墨痕灑遍剡溪藤。

[137] 施士洁〈竹溪寺題壁和韻〉;收錄於:施士洁著,黃典權編《後蘇龕合集.後蘇龕詩鈔(卷1)》。另外,本詩詩題下有一行字,寫著:「寺為前明鄭延平王故址。」應為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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